此時夜已三更,四下裏萬籟無聲。方暉追著那黑衣人一路向南,但覺他似是閑庭信步,卻腳程極快,方暉發力急追之下,卻仍落下老大一截。那人似是有意試探方暉的功力,在京城內大兜圈子,方暉急追,那人緊步,方暉放慢,那人回頭。如此一來二往,方暉胸口又是隱隱作痛,不知是否受了內傷,心念急轉,恐便是跟了這黑衣人趕到囚禁秦小文等人之所,以他功夫,自己也救不得人,說不定倒把自己一條性命搭進去了。

看看轉到城西,卻見遠遠一隊火龍般地人馬,都是高舉火把而來,衣甲鮮明,正是安奇剛率的錦衣衛。原來楊國武臨死之時吐露囚禁秦小文之地在城西,那一個“龍”字卻甚是讓人費解,眾人計議之下,先往城西而來。方暉正自彷徨無計之時,見到錦衣衛,卻是心中一喜。那黑衣人也自望見前方大隊錦衣衛,駐足不前,緩緩地轉過身來,麵對方暉。

方暉適才在秦海帥府之中,雖與這黑衣人隻交了一招,但在京城之中追了一大圈下來,已知自己內力遠不及對手。此時這黑衣人前去無路,自己當可一戰,隻須拖到前麵錦衣衛趕至合圍,他就插翅難飛了。想到此處,凝立收神,沉掌拍出,正是“亢龍有悔”。黑衣人身法極怪,將身一扭,倏地欺近了來,以方暉武功之高,亦未見他如何抬腿動步。

此時兩人相距不足五尺,方暉大駭,雙掌一封,左掌當胸,右掌斜發正至,掌力依舊雄渾無比。那人身法雖快,但方暉這兩掌掌力既強,範圍又是極廣,身法當即受製,不敢再進,左手成拳,徑打方暉腰間。方暉右掌急守肋下,那人踏上一步,右手揚起輕拂,食中兩指拈起,手做蘭花狀,所指之處,卻是方暉小腹上的關元穴。

這兩招看似悠閑已極,但處處殺招,幾是避無可避,方暉降龍掌的威力,也隻阻得一阻,於那人卻似渾然無礙。方暉扭腰急閃,雖讓過穴道,卻被對方三指在自己髖骨上一帶而過,一陣劇痛,彎下腰去。

那人一招得手,腳下仍是閑庭信步般地灑脫,呼吸之間,步已轉左

,舉掌便往方暉後腰上拍來。方暉此時身子彎腰前衝,那人腳步便如料到了一般,恰巧避開,待得方暉左足踏上半步,身後已完全賣給了敵人。

惶急之下,方暉強忍疼痛,矮身反手出掌,掌似雷霆之威,卻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保命絕招“神龍擺尾”。雙掌再度相交,方暉隻覺對方掌力之中,猶如萬針攢刺一般,內力細密尖銳,再也防不住,蹬蹬退後兩步,喉頭一甜,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便在此時,卻聽錦衣衛已自叫了起來:“前麵是什麽人?”

那降龍十八掌中的神龍擺尾,原是稱為“履虎尾”,原意是踩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頭反咬,掌勢極為猛惡。那人雖然一掌打傷方暉,但也受了方暉掌力重擊,腳步踉蹌。見錦衣衛趕到,冷哼一聲,飛身走了。

安奇剛等疾步趕至,見方暉受傷倒地,急忙救治。方暉雖是年輕,但十年來多曆風險,往往靠了出其不意的招數,屢次於強手下逃得性命,但今夜之戰,三招兩式,便生死攸關,實是生平未遇之險。當下心底一個聲音急叫:“那是誰?武功這般高?恐怕連我師父和那瓦剌國師,都不是這人的對手。身形武功,我卻是像在哪裏見過?”

眼見安奇剛過來扶起方暉,問道:“方少俠,傷得可還重麽?”方暉抹了抹嘴角血絲,內力略一流轉,覺得並無滯澀,當下道:“還好,不礙事。來人好高的功夫,我追及不上,趕到這裏,他前去無路,交手幾招。若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恐怕我卻難逃毒手了。”此言一出,旁人尚不覺得怎地,安奇剛卻是大驚失色,方暉武功大進他雖不知,但當時驛館內方暉苦戰瓦剌國師之事,卻是知道的。來人能在三招兩式之間打傷方暉,武功在江湖上莫說罕見,隻怕說是罕聞,亦不為過了。

方暉擺了擺手道:“目前那人走脫,秦姑娘恐有危險,你們找到此處,可有所獲麽?”安奇剛搖了搖頭道:“楊國武說是城西龍三個字,便即身亡。我們不知何意,但適才錦衣衛中有一人家住城西,說城西有個同宣胡同,兩字音近,前

麵便是同宣胡同,我們便來看看。”

方暉走了兩步,覺得並無大礙,說道:“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我傷勢沒什麽大礙,不必管我。”安奇剛仍是放心不下,留下數人,率眾飛奔而去。

方暉盤膝坐下,依照乾坤挪移心法,將內息循環奔走周天下來,覺得並無滯澀,丹田之中受對方內力衝撞的疼痛,也漸漸散去。回思方才那黑衣人的功夫,猶有餘悸,但總覺雖然快如電閃一般,他的身法武功,卻像是在哪裏見過一般,隱隱似要想起,又始終覺得眼前模模糊糊。

隔不多時,見安奇剛快步回來,說道:“這邊胡同裏卻出了大事,請方少俠過來一同參詳。”方暉立起身來,一路隨著安奇剛進了胡同中一處偏屋,見院門大開,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屍體。安奇剛道:“這些人死去未久,衣著打扮,與秦帥府中被我們亂箭射死的三人一般無二。我們檢探過了,都是異族韃子,共有七人。適才牆角之中,發現一枚女子的珠釵。”

方暉一聽珠釵二字,心中一凜,忙道:“拿來我看!”安奇剛依言遞過,方暉看了道:“這是秦小姐之物,看來確是在此被囚過。”安奇剛大奇,說道:“若是如此,無論是外人相救了秦小姐,或是秦小姐武功極高,殺了看守人眾,都該來與我等相見,緣何此時蹤跡皆無呢?”

方暉拿著那支珠釵,雙目出神道:“這些人都是重了沉重掌力身亡,不是秦小姐所殺。照理說,這幹人等,自滄州趕來,混入京城不過半天,除了他們同夥之外,又有誰知道秦小姐囚禁在此呢?”

安奇剛靈機一動,說道:“會不會是方才打傷你那武功極高之人?他怕露了形跡,這幹人勢必躲不過錦衣衛追索,被他殺了滅口?”

方暉又搖了搖頭道:“這也不合情理。適才帥府之中,那人意欲放出響箭,被我擊落。那響箭想來便是向這同宣胡同人等報訊之用,他若怕敗露身份,將秦小姐一並殺了便是,又何必多費周章呢?”隻隱隱地覺得此事真相,與那黑衣人武功一般,皆是一團迷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