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溪流雖深，卻寬不過一丈有餘，秦小文落水不遠，若是入水後掙紮或遊動，自己必然感知得到。甚或她手足麻痹未解，當被這湍急溪流衝往下遊，也必在自己身邊經過，如何半點聲息也無？

念及由此，不免焦急起來，悄無聲息地將頭露出水麵，不由得吃了一驚。原來這水下溪流之急，又遠超自己想象，便在這片刻之間，已自距自己落水之處有十丈之遙，岸上兩人影影綽綽地相鬥，身形已分辨不出。

方暉大駭之下，顧不得被那怪客發現了蹤跡，縱聲呼喊道：“秦姑娘，你在哪裏？”凝耳細聽，唯聞林中寒鴉飛起和淙淙水聲，再過得片刻，岸上兩人打鬥之聲，也聽不見了。方暉此時已知水流太急，當下又潛入水中，四下亂抓，指望秦小文被水流衝下，自己抓住救起，哪知又過了一炷香時分，仍是一無所獲。

再出得水來，隻聽得水聲之餘，萬籟俱靜，那白衣女子和黑衣怪客，似乎都已不知去向，天已全黑，便似乎這密林之中，便隻剩下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

方暉探手入懷，身上所攜的火折及錦衣衛的火流星，都在溪流中濕透，再也無法使用。夜色之中，空負一身上乘武功，竟然懼意大盛，在這詭異之極的大墓之畔，深林之中，目不見物，直如身在噩夢之中。

方暉凝定了片刻，隻覺身上陣陣寒戰，那溪流想是地下之水，水溫極低。方暉盤膝打坐，運起體內的陽和內力，漸漸蒸幹衣服。思緒既定，頭腦便即活絡，想到那白衣女子臨危之時尚向自己出鞭，實乃是回護秦小文之意，她如無事，必然會相救秦小文，不會讓她不明不白地死在這溪流之中。況且秦小文內力武功，直到此時自己尚不知她底細，且在滄州城中那一鬥，著實厲害，想來也不會這麽容易便出事。

想到此處，便即放心，緩緩地站起身來，沿著溪流，摸索著向那大墓而來。

那墓占地極廣，四周雜草叢生，圓

溜溜地沒個門戶，方暉耳聽得他們說什麽“活死人墓”，想來這大墓便是武林中故老相傳的古墓派居所，但也隻是傳聞而已，百年已過，個中是否有什麽遺跡，卻也當真難說。

方暉圍著那大墓轉了數圈，卻未發現什麽蹊蹺，那墓似建造，皆以極為堅硬的花崗石，中間嚴絲合縫，頗有渾然天成之感，看起來竟似一座實心的大石頭一般。方暉知道這期間必有關竅，否則那黑衣怪客如此武功，不會擒拿了秦小文這樣一個小姑娘，自京城千裏奔波來到此處，想來便是要進這古墓。如今天色已經全黑，自己不能貿然摸索，一時不察，不要中了什麽機關暗道，更是得不償失了。

想及此處，方暉在四下摸索，摸到一棵大大的樹，有兩人合抱粗細，緩緩爬了上去。方暉自幼在九華山上長大，深知入夜之後，林中頗多野獸，樹上過夜，少了許多麻煩，何況便是那黑衣怪客深夜偷襲，在樹上也自安全得多。

隔了不知多久，方暉心中懼意盡去，耳力也自清明起來。忽問得溪水淙淙之中，水聲有異，凝神細聽，卻像是有什麽東西自水中鑽了出來。此時伸手不見五指之際，那水聲聽來極為怕人，方暉端坐在樹上，暗自思忖，難道這世上真有什麽水鬼水怪不成？

正疑慮之際，卻見遠處水麵岸旁，竟然亮起火光，遠遠地看不太真切，依稀有三四個人影，皆是白衣，渾身都是濕淋淋地，托著微弱火光，猶如水鬼上岸了一般。方暉一驚之下，正自屏住呼吸細看，卻聞聽那邊傳來極細的聲音：“小房子，你可還在這左近麽？”依稀卻是秦小文的聲音。

方暉念頭急轉，那秦小文自水中而出，也太過匪夷所思，當下把心一橫，遙遙地問道：“是秦姑娘麽？”耳聽得秦小文訝異了一聲，頗帶了驚喜之意，當下更無懷疑，飛身下樹，奔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我在這裏，快滅了火光，以防敵人來襲。”

便在此時，聽得溪流對岸，

錚錚地想了幾聲琴音，秦小文身處之處幾丈外，又有琴聲響起，似是應答。方暉此時心下明了，秦小文此時出來尋找自己，想是周圍高手甚多，她來了強援，是以不怕。

思慮未了，卻見秦小文跑了過來，右手托著火光，左手拍著胸前，說道：“謝天謝地，原來小房子你沒事。”方暉見她神色舉止，皆無異常，借著火光望去，身後三名白衣女子，立在秦小文身後，神色甚是平淡。

秦小文道：“你沒事便好，此處有我幾位師姐護佑，敵人再強，也不必怕他，我師父也在左近。”此時方暉已經走近，眼中盡是疑慮之色，問道：“這卻是怎麽一回事？你們是從這水中出來的麽？”

秦小文嘻嘻一笑，說道：“此間並非說話之所，我們所以出來，便是擔憂你遭了敵人毒手。既然無事，我慢慢告訴你便了。”托著火光，引了方暉，在林中三轉兩繞，轉過一處山坳，卻見山石叢林中閃出幾處茅屋，看來極為簡陋。三名白衣女子，都是不即不離地跟著，想來那撫琴的幾人，都在左近相隨。

秦小文抬頭看了看天色，點點頭道：“離天亮還早。也是你機緣湊巧，尋到了這裏，那古墓卻是不能進的，我們在這裏談話，有六位師姐在附近，沒什麽危險的。”說話之間，走進了一間茅屋，隨手將桌上的油燈點亮了。

方暉知道秦小文乃是朝廷奉國將軍之女，但此刻望來，卻覺得她舉止之中處處透著詭異，當下遲疑問道：“秦姑娘無恙便好，令尊極是擔心。我追蹤至此，卻也不枉了，你、你是這傳說中的古墓傳人麽？”

秦小文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到了此刻，我便也不再瞞你啦。我平日裏輕易不肯顯露了師傳的武功，便是為此。我確是這古墓派的弟子，師父乃是神雕大俠楊過之後，這進入古墓的密道，便在這溪流之下，師父言道，那黑衣怪人，此前也曾來過數次，終究找不到入口，因此擒了我來威迫師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