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帝宮。

一束束劍芒從空中落下，化為無數的身影，邁步齊往劍帝殿。

他們頭頂上方，烈焰火鳥長鳴，隨同金烏戰車轆轆而過，歸巢太陽帝宮。

眾人大戰歸來，士氣大振。

此一戰，滅蚩晟，殺蚩剛，重挫蚩族銳氣，令人大快人心。

在一位位長老的安排下，帶回的屍身安葬在鳴劍峰，陣亡弟子和長老們的佩劍，分別置於劍塔和劍閣。

劍帝宮和太陽帝宮自然也是有損傷，但情況比起蚩族要好得多。

這一戰，沒人心存怨言，神州道統與蚩族之間積恨已久，今天不過是終於爆發了而已。

再者，即便為了李念，長老和弟子們同樣願戰，否則，他們就會阻攔牧白笙。

而牧白笙決意出戰那一刻，上至長老，下到執事和弟子，整座帝宮沒有一個人阻攔，他們隨劍帝出戰，這便是眾誌成城的劍修。

劍修之間或許有內鬥，大局上，沒有軟腳蝦。

此時此刻，眾高層和核心弟子，都跟隨在劍帝的身後，踏進帝殿之中。

眾人看待牧白笙的眼神，簡直是敬若神明。

那虛空上，劍帝對蚩帝的一番話，實在霸氣。

你，不配做我的對手，喊蚩冕滾下來，當然，他如果有膽敢來。

一直以來，長老和弟子們心中的牧白笙，都是一個沉穩內斂的人，但總是少了些劍修的鋒芒。

今日方知，牧白笙隱忍下的那顆火熱的心，不愧為當代劍帝，這才是劍修的領袖。

“其實從第一麵見到閣下，我就被閣下的氣度所折服，我深知閣下的身份一定很超然，果然，我並沒有猜錯。”夏皇弓著腰肢，穿著破爛的袍子，對著劍帝佩服不已。

段花爍頻頻點頭，極為認同夏皇，畢竟能夠教導李念的人，不應該一問三不知。

“蚩族太遜了。”孫齊負傷躺在地上，笑著笑著，突然哽咽失聲。

“要我說，就該一劍直接劈了那個蚩族老頭。”楊晉惡狠狠的吼道。

噗！

牧白笙突然一口鮮血噴灑在地，強撐的身體搖晃不已，麵色蒼白，氣息混亂不堪。

“大叔。”

“姑父。”

李念和宋春急忙左右架住劍帝。

牧白笙抬起虛弱的臉，道：“並非我不想殺他，而是……真的殺不動了。”

他最後一劍，破滅了聖器。

但也耗盡了他的劍意，他的身體近乎崩潰，硬撐著一口氣回來，故意裝出一副強勢，震懾蚩剆，讓蚩剆不敢輕舉妄動。

聖器威力巨大，還好蚩剆的修為有限，帝境發揮不出聖器的威力。

若換成聖人催動聖器，牧白笙必死無疑。

“怎麽會……”眾位長老心驚。

牧白笙不是要成劍聖了嗎？

當時，他身上朦朧凝聚的聖芒，大家看得真真切切啊。

“三百年前，江天去世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模樣了，那一天，我對著江天的墓，雖然隱約悟出了什麽，但始終抓不住那種存在，所以……”牧白笙苦笑。

聖芒確實是真的，但他並沒有悟出聖意。

但凡蚩剆謹慎一些，就能看出來是假的，其實牧白笙早就氣幹力盡。

“那姑父說話的時候還那麽狂，簡直恨不得跑去上界殺聖人……”宋春道。

“你還不明白嗎……你姑父故意那樣說，是想把禍水往他的身上攬，蚩族要來報複，就會盯死他。”宋誌安悲哀道。

所有一切都是牧白笙籌謀的，李念殺蚩晟，也是受了牧白笙的指使。

牧白笙這麽說，目的無非為了保李念。

“大叔，你不是真極劍宮的弟子嗎？”李念急忙道。

牧白笙擺了擺手：“我嚇唬蚩帝的，上界確實有一座真極劍宮，乃劍修聖地，當年，我數次拜求入門，他們卻說不需要，並讓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牧白笙提及往事，心底至今一片淒涼。

真極劍宮，上界最純正，也是唯一的劍道聖宮，在上界的地位，如同神州的劍帝宮，隻傳劍道。

牧白笙求門，他卻連一個人影也見不到，隻有一個聲音從真極劍宮裏傳出，讓他回去。

他也是個驕傲的劍修，備受打擊，返回了下界，繼任了新劍帝。

牧白笙看著李念：“我原本是想，把你安安穩穩的送去真極劍宮，也許你的能力，有機會成為真極劍宮的弟子，可是這一次，我恐怕真的保不住你了。”

他傾盡所有，做到了一切，不惜把全部禍水獨攬一身。

即便如此，蚩族也不大可能放過李念。

眾人沉默。

這一戰，殺了蚩晟，大挫蚩族銳氣，確實痛快了。

然而，劍帝的目光看得更遠，死一個蚩晟，掀不倒蚩族這座巨山。

蚩神不死，蚩晟還能複生，想要徹底掀倒蚩族，必須得弄死蚩神，那才是蚩族的老根。

牧白笙一直忍著，一直忍，他深知蚩族底蘊強大。

而今天一戰，他和蚩族徹底撕破臉皮，劍帝宮恐無立足之地。

帝殿中的氣氛，變得極為壓抑。

眾人全部沉默，都很清楚劍帝保不住李念，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天下九州，無李念的容身之所，他哪怕跑去天邊，也會被蚩族逮殺。

神州帝道，劍帝修為最強。

連劍帝都保住不的人，天下間，還有誰能保得住？

“哥……”小滿一瞬間緊張無比。

天下之大，李念無容身之地。

“不，還有一個地方……”夏皇凝重道：“黑山。”

李念看著夏皇：“夏叔，你別開玩笑，我這種情況，能回去？”

他是一直想回黑山，年前就有打算，他去上界之前，見秦寶最後一麵。

後來，丹閣搜到了武佐的蹤跡，接著進了往聖幻境，又遇到今天這一樁事，拖延到現在。

李念現在突然很不想回黑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不能把蚩族的怒火帶到黑山。

“我覺得，如果你還有親人，最好回去看一眼，遲了，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牧白笙苦澀道。

“……”李念驚愕。

“姑父的意思，蚩族會把與師弟有牽連的人全部殺光除淨？”宋春問。

劍帝點頭。

“那還是聖人嗎？”楊晉的表情萬分震驚。

牧白笙看著楊晉：“世上沒有聖人，在田耕勞作的百姓眼裏，我們禦劍飛行懂得術法的人是神是仙，而我們眼裏，那些層次更強的修行者是神，某一天當我們也站在了那個高度，會發現，其實他們也不過是一些更強的人而已。”

聖人？

不存在的。

甚至說，聖人能夠成聖，是他們剝奪了更多人的機緣和造化，用一隻黑暗的手蒙蔽了世人的眼界，凸顯自身的偉岸與光輝。

而神，比聖人更甚。

神有一種能力，可以從天道中，抓取生靈所有的生命軌跡。

因此，凡與李念沾染因果之人，皆在軌跡之中。

無論李念逃去哪裏，在天道之下，他永遠遁不出神的掌心。

“現在你們知道，蚩族有多強了？”牧白笙道。

不管李念是否回黑山，黑山撇不掉關係，也逃不出神降的囚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