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傀,是這世上最傑出的傀儡,屍體保留著溫度,以精神為其賦予新生,他完美的就像一具藝術品。”

無垠道海,浪骸翻天,上古神戰崩碎的道意衍而成化的海水,像滿是汙濁的黑油,如黑漆漆望不到盡頭的死海。

海墨用力拍打著船頭,一塊塊嶙峋怪狀的暗礁在浪中翻滾,戰艦前傾後翹、又後伏前揚,高低起伏不斷,仿佛隨時會一頭墜進深海之中,又或被翻滾的礁石砸穿。

此時。

虛空戰艦內,武佐雙掌用力駕馭著船舵,北極之神嚇得瑟瑟發抖,拚命抱著武佐的腿。

船外是洶湧的驚濤,而武佐卻麵帶笑容,一副悠然自得。

十年了,離那斬斷屍傀的精神烙印,過了十年光陰。

想起那最後一幕畫麵,武佐至今還會感到心驚肉跳,仙品真神一擊實在是可怕,不愧是神靈!

而李念,應該死了吧。

“嗐!”武佐輕歎,突然間傷感,不知是為失去的屍傀,還是為了李念。

煉製一具屍傀不容易,還好,他藥聖武佐涉獵此道,以前也泡製過傀儡藥人。

把那商展賢騙進聖關幻境以後,他當場就殺掉了,為屍體種下一縷精神印記。

然後慢慢煉製,直至屍傀突破為帝屍。

過程十分艱難,他在聖關之中,足足耗費了三年時間。

最終,一具做工精致的屍傀煉製完成。

而武佐,如願以償的頓悟了超皇之境,彌補了前世藥聖的遺憾。

一切都很圓滿。

望了一眼船外掀起的黑色巨浪,宛如魔鬼的黑影撲在眼前。

可怕的海水灌進了船體,侵蝕了甲板,空間四處傳來詭異的喀嚓聲,北極之神擔驚至極,害怕這船突然就會支離破碎。

能夠搞到一艏虛空戰艦,真的不容易,他修行需要資源,一邊還要偷偷攢錢買戰艦,真的太難了。

如果李念不是打死了蚩冕,以致神驍國混亂,武佐逮到了逃竄的機會,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用上商展賢那具屍傀。

那屍傀,陪伴商聖走完了最後一段時光,也隨同李念一起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就當這是,他的一點仁慈吧。

低頭看著腳下的北極之神,武佐道:“小貂,你跟著我,真的不後悔嗎?”

小雪貂望著四周湧來的黑色浪骸,像船要被淹沒一樣,眼神帶著恐懼和絕望,語氣卻很堅定,牙齒打顫道:“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小貂,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你放心,我們不會死在這裏,這一次回到赤雲大陸,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做人間的王,我願意把這一切與你分享。”武佐道。

十年了!

也許再有十年,他們就能穿越道海,回到他熟悉的南大陸。

當他回歸南大陸修行者們的視野,那些仇敵們的臉色一定會非常精彩吧。

武佐的眼眸不由閃過一抹狠辣光澤,那將是仇敵們絕望的開始。

……

北大陸,天道殿。

李念一天天吃著水晶葡萄,享受著尤物的捏肩,天輪漸漸穩固,神力愈發充沛。

這種逍遙的日子,轉眼又過去了幾年。

隨著七聖修為精進,道摩、清聖諸人,皆有了引劫之心

李念知道,他是該離開這裏了。

“走吧。”他看著洛薇。

洛薇頷首。

隨即,一道光,直垂下界,無視界海,順達神州城。

其實,十神之戰結束後,李念當天就帶著洛薇,返回下界過了個新年。

他畢竟消失了整整三年,洛行舟夫婦盡管嘴上不問,心裏卻是牽掛著。

這十幾年間,他又接連下界好多次。

而這一次,也許會是最後一次了。

來到神州城。

李念收斂神威,氣息宛如凡人一般,見了大叔和思姨,吃上一碗蓮藕羹,便與洛薇帶著洛行舟夫婦離開了。

十神下界之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劍帝夫婦,也沒有對洛行舟說起過。

那一戰太過慘烈,以免長輩們後怕。

尤其現在,李念證道成神,整個位麵在他一掌之中,主宰三界生靈的生死。

洛行舟夫婦,無疑相當於天父和天母。

為了避免二老承受不住,激動的死去,還是不說為好,否則,李念可能得破例複活。

他隱瞞了一切,隻是告訴長輩們,他不過是一位帝境……天帝!!!

而牧白笙雖然看不透李念的修為,卻本能感覺到,李念絕非帝境,當初跟他上課的小子,可能已經超越他之上了。

離開神州,一路不急不緩的前行,李念帶著洛行舟夫婦渡海遊玩,暢遊捕魚,宛如凡塵家庭的一家四口,一路慢慢回到了天荒州。

而今,天荒州與中州合並,北漠走廊打通,麵積比以前廣大了太多,也更加繁華,欣欣向榮。

他們回到闕音宗舊址,隨著黎皇朝破滅,弟子們為奪功法和財物自相殘殺,早已經星散,大好一座宗門,淪為滿地廢墟,風一吹,便掛起一股土灰。

李念在山上祭拜了叔公,之後,四人回到黑山。

站在歪脖子樹下,李念和洛薇一起伸手,在樹枝掛了個許願結。

當許願結掛來這一刻,樹木仿佛誕生了生命,隱約間,樹上像坐著一道身影。

而後,他們從中州返回南境,回到臨武國舊址,永城秋風鎮,最後再看一眼洛府。

如今,洛府門庭不在,那匾額高懸著兩個字,林府。

府宅被一位高齡的林氏富商購下,錢財皆用於修善洛府曾死去的家仆們的墓地。

鎮子裏人都說,這是凶宅,一天死了幾百口人。

林老爺偏不信這邪,他全家搬住以後,反而還人丁興旺。

林老爺七十多歲高齡,前年,一房小妾還為他添了個大胖小子,老人高興的手舞足蹈,歡心的不得了。

事後,他又大力翻新了洛府的座座孤墳,燒香磕頭,簡直像對祖宗一般供著。

“林府。”李念抬頭,遠遠看著府門的匾額。

這座府宅是他的新生,他是從這裏走出,一步步走到中州,走至天荒,踏向神州,闖到上界,直至上蒼。

“你哭什麽?”洛行舟發現徐鳳儀在偷偷的抹眼淚。

“當年你不在,那風家欺我們孤兒寡母,幸好有傻兒,他一個人提著一把劍,殺開血路,救了薇兒,否則,我若晚來一步,真是不堪設想。”徐鳳儀想起往事,不由悲傷。

洛行舟沉默了,用力的吸上一口煙鬥,吐出來一口煙圈,滄桑道:“是我對不起妻兒啊。”

不過!

若沒有洛府遭逢一場變故,也不會有如今的李念了。

“叔,我們該走了。”李念注意到街上,一些人正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洛行舟夫婦也看到了,默默點頭,四人邁步離開,他們走的很慢,卻像憑空消失,不曾來過。

“是我們上了歲數,眼睛花了嗎?”幾位六七十歲的老人,紛紛用力的揉了揉雙眼。

他們居然看到了洛行舟夫婦回家,而且麵貌、身形和當年一模一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見鬼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