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天時間,白淩界全軍潰敗了,繼門頭島後,白鳳在黃泉河布下的防線連續被攻占,一座座島嶼落入淩神界的執掌之中。

從高空朝下方俯視,島嶼構成的筆直陣線,中間出現了大麵積空缺,許多敗軍棄守,丟下一些同伴的屍體後,狼狽逃向後方。

李念和斷空滯留在門頭島,兩人泡在黃沙河裏,聽著遠方漸漸平息的廝殺聲,他們的心裏清楚,此役,白靈界大勢已去,黃泉河基本落入淩神界的掌控,他們沒有等來任何友軍支援,也沒有等到李念口中轉機的出現,猶如遭受拋棄的人,身陷敵軍虎穴之中。

此一戰,淩神界摧毀了白靈界全部防禦!

深夜。

李念和斷空棲身於暗礁之下,河水冰冷刺骨,他們始終不曾動用神力護體,以免被島上駐留的敵軍感知神力波動,就這樣,兩人如同普通人,置身在水裏,紋絲不動泡了整整一天。

白天還好說,夜幕降臨,來到晚上,斷空的心裏就發毛。

黃泉河無邊無際,當黑暗淹沒一切,身邊除了嘩嘩的流水聲,四周格外安靜。

李念和斷空扒著礁石,十指發白,隱隱顫抖,他們死裏逃生,此時身處險境,河水冰冷,又沒有神力護體,完全靠著體力支撐,早已經感到疲憊。

河水裹著黃沙,不斷衝擊著身體,那種感覺,像躺在鬆軟的被子上,當體力慢慢不支,兩人幾度想要鬆開顫抖的手,任憑身體被黃沙衝走,隻想好好的歇一歇。

但是,他們知道,一旦鬆開手,可能再也沒有上岸的機會。

“李哥。”斷空的聲音在顫抖,雖然身體靠在一起,黑暗中,完全看不到對方的麵孔,他很擔心身邊這個人,會突然變得不是李念。

“我在。”李念道,傳出的聲音打消了斷空內心的壓抑。

斷空輕聲吸氣,情緒有些緊張:“李哥,我現在很怕。”

“你怕什麽?”李念道。

“你知道這條河的來曆嗎?我聽一位老兵大叔說,這條黃泉河很不簡單,這裏死過很多人,水裏有無數的冤魂。”斷空道。

“世上哪有什麽冤魂。”李念道。

“那一夜,你不是也看到飄著白幡的鬼船了?”斷空牙齒打顫,忍不住回頭向身後望一眼,河麵黑漆漆的沒有盡頭,真怕有什麽髒東西會突然從背後鑽出來。

“你一個仙品真神,怕那玩意?”李念沒好氣地說道。

斷空沉默,話雖如此,他心裏還是怕。

修行這種事,其實到了天輪這一層,與凡人最大的區別,一個是天輪,另外一個就是神魂。

天輪境,擁有更強橫的神魂,肉身被毀,也很難消亡,當無懼世俗鬼怪之說。

可是,這十天在門頭島駐守下來,斷空也聽到了夜裏淒美的歌聲,也目睹了鬼船經過,還親眼看到兩個家夥像中了邪一樣,一頭紮進河裏,自己把自己溺死!

當時。

斷空怎麽呼喚都喊不醒,他出手救人的時候,跳下去發現,人已經死了,短短一瞬間的事,腦袋垂進水裏,化為死屍,擺在常理來說,確實很難讓人相信,更別提,溺死的還是天輪修行者。

斷空不知道淹死的人,究竟看到了什麽,經曆了什麽,但他完全可以肯定,這條黃泉河,真的可能是一條鬼河。

“李哥,你還在嗎?”斷空一想起這些事,立刻緊張呼喚。

“在的,你別自己嚇自己,就算河裏有髒東西,大多是久遠前的修行者神魂不滅作祟,你自己是個神,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他們不出來還好,真要露臉了,我還想見識見識。”李念說道。

斷空不由打個寒顫,他可不想見識那些死而不化的東西。

時間推移,夜更深了。

島上淩神界的留軍似陷入休息,之前偶爾還能聽到幾句笑罵傳來,如今,除了篝火燃燒的啪啪聲,寂靜的空間裏,便隻剩身邊潺潺的流水。

慢慢的,李念感覺到,河水變得更加冰冷,水裏像有什麽東西遊動,遠處,不知名的歌聲又朦朧傳來。

“李……哥……你……還……在嗎,你聽到有人唱歌嗎?”斷空寒毛豎起,耳邊響起的女子歌聲,使他心跳有些快,他的背後升起一股寒意,他感覺到,有東西正從背後慢慢靠近,像人蹚著水走來的動作。

“噓……別說話。”李念膽大朝著身後望了一眼,見黑漆漆的河麵,什麽都沒有,並沒有看到飄著白幡的鬼船經過。

但他感覺,河水正在快速變冷,冷到渾身發寒,腳底和背後有異物劃過,不知是錯覺,還是河裏生長的水草。

“陪我玩。”突然,寂靜的空間傳來一個聲響,聽著很稚嫩、帶著童真,像是孩子的聲音。

李念不知道童聲從哪裏響起,但就在附近,他的心跳變快,連忙四下張望,四周仍然什麽都沒有。

“陪我玩。”童聲再度響起,這一次更近了,宛若就在身邊。

“你是誰?”李念警惕問。

“陪我玩。”童聲就在耳邊。

李念半邊身子湧現寒意,明明水裏什麽都沒有,旁邊是斷空,這童聲就在他的身邊,他問道:“你在哪兒?”

“你能找到我嗎?”童聲道。

李念這一次聽清楚了,這聲音竟然就是……斷空發出來。

他急忙轉頭,卻看到一張慘白的臉。

斷空麵無血色,眼睛湧滿血絲,似乎在李念的臉上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嚇得來不及喊叫,調頭就跑,雙手拚命向著遠方劃水,仿佛他看到的人不是李念,而是另外一張臉。

“斷空。”李念大急。

斷空頭也不轉,隻顧拚命劃水,嘩啦啦的聲音沒響幾下,直接沒了動靜,人似溺進河水中去。

李念咬牙,雙手隻得鬆開礁石,拖著幾乎麻木的身體,向斷空消失的地方遊去,而這一刻,竟然無法動彈,他的身子像和石頭連在一起,不僅無法動彈,也沒有沉沒。

李念指尖一彈,迫不得已催動一縷神力,接著指芒映照,駭然發現,他的身子上纏滿了厚厚的水草,裹得像個粽子,而這時,水草產生異樣,竟拖著他朝河底拽去。

“嚶嚶。”坨坨感知李念遇到了危險,它原本在殘劍裏待著,主動遁了出來,還帶著今安劍。

伴隨一片碧鱗之光湧現,坨坨化身人形,揮劍斬斷了水草,托著李念,送回原位。

“去找斷空。”李念緊張道,以他的精神感知,完全沒有發現,水草是什麽時候席卷上身體的。

坨坨不負所望,一頭紮進河裏,沒多久,就拖著昏厥的斷空出現,送到了李念的身邊。

李念一手抓著斷空,一手扒住礁石,低聲道:“回劍塚去。”

“嚶嚶。”坨坨似乎不願意。

“回去。”李念再度道。

唰!

坨坨化為一縷碧光,消失在了李念的納戒裏。

呼!

李念長長呼吸一口氣,吐出內心壓抑,他小看了河水裏的怪東西,比他想象中還要棘手詭異的多。

感知著斷空的氣息,不知道何時會醒來,李念放棄了把人丟進劍塚的想法,那裏是不可對外開放的秘密。

“白鳳,你到底會什麽時候動手?”李念一手提著斷空,一邊咬牙堅持。

他原本想過,自己也躲進劍塚避一避,至少喘口氣。

但他怕錯過白鳳反攻的機會,他知道,白靈界的公主肯定藏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