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語,如醍醐灌頂,讓我受益匪淺,請受一禮。”
餘大家眼底的一絲迷惘和猶豫彷徨都消散不見了,隻有濃濃的堅定之色。
王燁見此,很是自然地受了這一禮,然後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芬香美茶,輕抿一口。
“先生有大才之能,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風雪樓的第三層中。”
“還有一間幽靜雅閣,以作先生休息之處。”
餘大家現在極為敬重的對著王燁說道,看起來王燁倒是解除了她心中的疑惑。
“有勞了。”
王燁點頭,接下了此禮。
“先生屈居我風雪樓,已是我風雪樓的榮幸了,自然不是金銀俗物能夠比量。”
“不過,我風雪樓每月理應要為先生準備一些銀錢,以作先生生活所需。”
當聽到王燁願意留下來時,餘大家的眉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立刻客氣不已地開口說道。
若是餘大家這些話傳到了外麵,定然是會掀起一陣波濤。
除卻這些女子之外,哪有人能夠住在風月之地,不僅不用花銀子,而且還會有金銀入囊。
餘大家可是不會在乎這些,因為王燁不僅為她解疑,而且還讓她心生其它的意思。
一些凡塵金銀俗物,怎麽能夠衡量一個儒生大雅的才能呢?
“若是餘大家沒有其它的話要問了,那我就先下樓了。”
王燁從椅子上起身,欲要朝著門外而行。
“先生請!”
餘大家馬上走到王燁的前麵,將雅閣的大門打開,領著王燁一同下樓。
門口,素姐靜靜地恭候在一旁。
看著餘大家竟然親自領著王燁出來的一幕,芳心一陣亂顫,大驚失色。
素姐不知在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著餘大家臉上的欣喜之色。
想來餘大家解除了內心的疑惑。
於是,素姐也連忙緊跟其後,同王燁和餘大家一起下樓了。
“你們快看,那是誰?”
大廳內,有人注意到了從樓梯上緩緩下來的王燁和餘大家等人,立刻放下了手中酒杯,驚詫道。
“餘大家!她怎麽出來了?”
“以前就算是城中的大人物到風雪樓來了,都不見得餘大家會出來一見,今日個這是怎麽回事?”
“餘大家背後的那人是誰?”
“好像餘大家是在為他領路,這太不可思議了吧!”
風雪樓的大廳內,立刻掀起了陣陣的嘈雜聲,無數道目光都凝聚到了王燁的身上。
就在眾人驚詫不解的議論之時。
大廳角落處的一番爭吵聲倒是和這個場麵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你一個臭乞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你知道本公子這件衣服多貴嗎?”
“你說該怎麽辦?”
一道趾高氣揚的聲音傳到了很多人的耳中,令眾人忍不住的轉眼望去。
“對不起,俺……俺賠你,俺賠。”
一個憨厚的聲音隨即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賠?就你這副乞丐樣?你賠得起嗎?”
大廳的角落處,一個二十出頭的公子哥指著自己衣角的一縷酒漬,氣勢洶洶地喊道。
“就你這副德行,你是從哪個地方跑進來的?”
“風雪樓也太過疏忽了吧,竟然讓你一個臭乞丐偷摸了進來。”
“俺……嗷……俺不是乞丐。”
這道反駁的聲音輕吟,其中夾雜著一絲顫音和泣色,需要竭力的反駁。
“穿成這個模樣,也敢說自己不是乞丐,笑死本公子了。”
“俺有錢,俺的錢是要存著娶媳婦的,大不了俺……俺賠給你。”
憨厚的聲音中夾雜著抽泣,極為的苦澀。
從樓梯上下來的王燁,一眼便望見了這一幕,眼中不禁閃過一絲鋒芒殺意。
“小黑子,怎麽了?”
王燁立刻朝著大廳的角落處走去,聲音沙啞到了一個極點。
憨厚純樸的小黑子望見王燁踏來,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眼眶中不禁泛起了層層淚霧,連忙跑到王燁的身前,抽泣道。
“雲大哥,他說俺是乞丐,偷偷跑進來的。”
“俺……俺不是乞丐,俺身上的衣服隻是多了幾個補丁而已。”
“雲大哥知道。”
王燁沉靜到了一個極點,緩緩地擦拭了一下小黑子眼眶中欲要掉下來的眼淚,鄭重沉聲道。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夠哭,知道嗎?”
“俺……俺沒哭。”
小黑子立刻將眼淚憋了回去,咬牙堅定道。
“沒哭就好。”
王燁對著小黑子露出了一抹笑容,拍了拍小黑子的肩膀,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情?”
“跟雲大哥說說。”
“俺剛剛坐在這裏,是他不小心撞到了俺,然後他自己握不緊手裏的酒杯。”
“把酒水灑在了他自己的衣服上。”
“說俺擋住他的路了,要讓俺賠錢。”
小黑子有些委屈地用粗糙的雙手抹了抹眼角,對著王燁一五一十地說著。
“俺不是乞丐,俺有錢。”
說罷,小黑子便從縫補的衣囊中掏出了一個黑色袋子。
然後把袋子裏麵幾十個銅板和兩錠碎銀子攤開在了手掌上。
“哈哈哈……就這麽幾個錢,連本公子的一角布料都買不到,和乞丐有什麽區別?”
“笑死本公子了。”
當小黑子將手中的銀錢狠狠地遞給那個趾高氣揚的公子時。
這個年輕公子直接打翻了小黑子手裏的銅板,叮鈴鈴地掉在了地上,嘲諷道。
“俺的錢!”
小黑子立刻一驚,馬上蹲下地欲要撿拾起來。
這些錢是小黑子的全身家當了,日夜帶在身上,才能夠安心。
他每日上山采藥,然後徒步走到鎮上來販賣掉,得到了微薄的利潤,用來過日子。
原本小黑子已經攢了不少銀錢,打算請村裏的大叔大嬸幫幫忙,建造一個好一點兒的木房子。
可是王燁的出現,打消了小黑子的念頭。
因為王燁的到來,小黑子要準備兩個人的口糧,這麽幾個月過去了。
上山采藥的綿薄收入,和買的糧食入不敷出。
但是,小黑子沒有同王燁說過一次這些事兒。
他心善,有一顆赤子之心,知道王燁身體不適,並未去說這些銀錢。
隻是暗暗打算自己要多努力的采藥,僅此而已。
現如今,小黑子從衣囊中掏出來的銅板,就成了他和王燁活下去的糧食。
他本來不願拿出,但是那人說他是乞丐,是小偷小摸進來的。
他氣不過,想要反駁。
因此,小黑子才咬咬牙齒地將身上的錢都遞出去了。
心想著大不了接下來每天熬夜也要多幾個時辰采藥便是了。
而他的尊嚴,要挽回了。
他隻想向這些人表明一點,他不是乞丐,更不是小偷小摸進來的。
可是,那個公子不僅沒有接他遞過來賠償的錢,而且還打翻在地。
對此,小黑子當然是焦急不已,因為這些錢,是他和王燁半個月的口糧……
“小黑子,起來!”
王燁立刻將蹲在地上撿銅板的小黑子拉了起來,平靜至極的沙啞道。
“雲大哥,這是俺采了一個月的藥才存起來的,俺……”
小黑子終究無法堅持住,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他是窮,但是他從八歲起,便開始靠著自己的努力采藥,活了下來。
他曾經住過山洞,冷風瑟瑟地讓他根本難以入睡。
他也曾在村裏吃過百家飯,但是他賣了草藥後都一一還清了。
他隻想證明一點,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
他即便是苦命的娃兒,是個窮小子,但依然是一個有尊嚴的人。
可是,他的尊嚴,在這一刻被人掀翻在地,絲毫也瞧不起。
小黑子心疼的不是錢,是自己辛辛苦苦這麽久,也無法證明自己的尊嚴。
所以,他,哭了。
“小黑子,相信雲大哥,別哭。”
王燁將小黑子拉起來,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注視和竊竊私語。
“嗯,俺……俺信雲大哥。”
小黑子竭力將自己的眼淚憋了憋,把目光狠狠地從地上的銅板銀錢移開,堅信不疑地注視著王燁。
王燁輕輕拍了拍小黑子褶皺的衣衫,對著他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
小黑子自己穿著縫縫補補了十幾個補丁的衣服,而王燁的衣服雖然樸素卻也沒有那麽狼狽。
因為,小黑子舍不得給自己買衣服。
當初卻在拉著王燁回家的時候,在鎮上的攤子裏麵特地給王燁淘了一件衣服。
這一切,小黑子都沒有說過,隻是說衣服是自己穿剩下的,讓王燁不要介意。
其實,王燁比誰都看得透,自己身上的衣服比起小黑子穿的要好得多。
而且尺寸不一樣,怎麽可能是小黑子穿剩下的呢?
對於這些,王燁從未點破過,隻是暗暗地記在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