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非但沒有誇讚自己,而是罵自己糊塗,心裏好不委屈,便強行解釋道:
“父親大人,我不知道我究竟哪裏糊塗,這安倫想要成立公司,分明是要把他高價收回來的那些鑄件材料低價賣出去弄現金流回來,這樣機甲協會就能正常運轉了!
我沒讓他成立公司,分明就是阻止了他的計劃,如果讓他得逞了,那我們之前做的那些事兒不久全都白費了嗎,我這分明是為您做了一件大好事啊,您為什麽還要說我糊塗!”
羅德隻是冷哼一聲,沒說什麽,倒是在機械計算機大廳的角落裏傳過來一個俏皮的女孩子聲音:
“當然糊塗,不對,豈止是糊塗,簡直是愚蠢!”
聽到女孩子的話,德文立刻臉色劇變,轉過頭看向那個聲音的主人,“伊蒂絲,你沒什麽資格來說我愚蠢吧!”
“哈?難道不愚蠢嗎?那我再想一個詞匯,嗯……弱智?對,就是弱智!”伊蒂絲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故作思忖道。
“你!”德文惡狠狠地看向自己的妹妹,眼睛仿佛已經要噴出火來,平日裏父親對伊蒂絲喜愛有加,對自己則是嚴厲無比,偏偏這個伊蒂絲還是一個工程學的天才,小小年紀便從帝都學院畢業,在貝克學院已經是一個工程學導師,而自己還是一個沒畢業的學生。
在手段方麵,自己比伊蒂絲高出不知道多少層,但偏偏父親已經不僅僅一次暗示過要將城主之位傳給這個一直和自己對著幹的妹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城主府,現在這個死丫頭竟然說自己蠢?
麵對德文的怒火,伊蒂絲似乎絲毫不以為然,而是麵帶盈盈笑意道:“我什麽我?父親大人會想不到安倫會想出什麽法子來應對資金流緊張的問題?既然父親早就已經知道,為什麽父親卻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本來這盤棋都快下好了,你突然跑出來直接把棋盤給掀了,父親說你糊塗都是輕的!”
被伊蒂絲這麽一點,德文不由得一怔,仔細思考起來伊蒂絲的話來,將前前後後的因果聯係起來,德文的臉逐漸陰沉下來,甚至仿佛隨時都能滴出水來一般,待到終於想通了始末之後,德文豁然看向羅德,解釋道:
“父親,對不起,我……”
羅德擺了擺手,打斷了德文的話,“如果安倫沒有去成立公司,我倒是有些高看這位新晉的子爵大人了,雖然他成立公司結果會更好,但我的目的也算是實現大半了,所以他雖然沒有成立公司,我們沒有拿到最好的結局,但對於我們整體計劃的影響卻也不大。”
“父親,我不明白……我阻止他成立了公司,顯然是打亂了您的布局,您為什麽還說影響不大呢?”
麵對德文的疑惑,羅德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有多種預案,而每一步棋,都不能僅僅隻有一個目的,要看的步驟也不能僅僅是眼前這幾步,這句話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了,你怎麽到現在都學不會?”
聽到羅德的責備,德文不由得愧疚地低下頭,“還請父親明示。”
“問問你妹妹吧!”羅德似乎懶得解釋,直接把問題甩給伊蒂絲,德文雖然心裏不願意,卻還是硬著頭皮看向自己的妹妹。
“好吧,父親總是喜歡把麻煩的解釋交給我,我就免為其難給你上一課吧!”
說罷,伊蒂絲便無視了德文不滿的目光給他解釋起來。
財閥們對於機甲協會的壓迫從頭到尾都是羅德的計劃沒錯,而羅德計劃的目的,自然不可能僅僅是打機甲協會的現金流,僅僅是目的便有三重。
其一自然是要打擊機甲協會的現金流,無論安倫是否會成立公司來應對這種局麵,對於機甲協會來說,承擔損失已經是必然的,科研項目或者是實驗項目,究其根本就是燒錢,而機甲協會隻要資金流上有一定的問題,便很有可能會影響其最終的成果,很顯然,這個目的,羅德已經達到了。
至於第二點則是看安倫麵對這種情況能拿出什麽樣的對策出來,或者說安倫有沒有壯士斷腕的魄力,魄力,對於一個政局中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品質之一,如果安倫連這種損失都承受不起,那自然是沒有資格作為羅德這種級別的人的對手的。
但很顯然,安倫具有這種魄力,最起碼他能夠承受一定損失的心理預期,僅憑這一點,羅德便能夠試探出來安倫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貨色,最起碼在參與政局之中,能夠做到什麽程度。
而最後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安倫如果真的成立公司,那便會麵臨財閥們的強力打壓,安倫所成立的公司,其背後自然是機甲協會,而以機甲協會的研發能力,就算不會對財閥造成威脅,也會逼迫財閥們投入更多的科研經費。
最重要的,是遠程機甲這種新型的東西,一旦真的通過答辯會投入到實際的量產之中,那麽最受益的是誰,最吃虧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而那些嗜錢如命的財閥們,雖然喜歡風險,但卻不喜歡那種沒有回報的風險,而任由機甲協會的公司成立、發家,自然就是最不能接受的沒有回報的風險。
一旦機甲協會的公司成立,會麵臨財閥們什麽樣的打壓?那些財閥麵臨巨大威脅的時候,會做出哪些激烈的應對?到那個時候,完全不需要羅德出手,那些財閥就足夠吃掉安倫和他背後的機甲協會。
但可惜的是,這一步,由於德文的插手,並沒有能夠達成。
“所以即使最重要的目標沒達到,最起碼達到前兩個目的了,父親才會說我們的大部分目標都已經達到了。”
聽著自己妹妹的解釋,德文的臉是青一陣白一陣,暗恨為什麽自己沒有想到這些,偏偏是自己這個學癡妹妹全都想到了,但他也毫無辦法,畢竟他已經做錯了事,隻能暗自吃下苦果,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多學學你妹妹!”羅德簡單說了一句,便擺了擺手,示意德文退下,等到德文離開之後,伊蒂絲才收起那副調笑的表情,嚴肅地看著羅德:
“父親大人,您真的不打算回到帝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