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蝶和影兒一直站在外麵，皇上不吩咐進去，她們也沒有膽子踏進盤龍殿。霎時聽見胡太醫的話，兩人都是驚得話也說不出來。都看得出來，娘娘很在意這個孩子！但是…
“讓小蝶跟著你去拿藥，出去吧。”軒轅澈揮袖示意胡太醫離開。
軒轅澈走到床邊，輕輕撫摸著陳琳蒼白的臉，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他不該動情的…她曾說過，帝王該是無情無心的…但是怎麽辦？她竟然能讓自己失控？
“婉兒？為什麽要讓我生氣呢？明知道你在意孩子，為什麽我還要傷害你？對不起對不起…婉兒…婉兒…”軒轅澈和衣躺在陳琳身邊，輕輕擁著她，低聲喃喃。
然陳琳隻是安靜的睡著，麵對著黑暗和失去唯一的親人的恐懼。
昏迷中的陳琳緊緊皺著眉，無盡的黑暗包裹著那麽弱小的她…
一步步漫無目的的走在陌生的環境了，陳琳腦袋一片空白。忘了自己經曆了什麽，忘了孩子的存在，忘了對軒轅澈的心動，忘了對世界的留戀，忘了……一切……
“這是什麽地方？有人嗎？”陳琳對著黑暗不停的喊著，在黑暗中不停行走，知道手腳酸軟。隻是心裏有個聲音叫她不要停不可以停，所以她便一直走…一直走…
麵前似乎有光閃過，陳琳興奮的跑向光源，隻要有光，她就可以找到出路了！
觸目可及的是片片華麗的琉璃瓦，儼然一個宮殿。陳琳直覺得自己不屬於自己，雖然腦袋裏什麽都沒用，但是她卻可以確定，這不是她所熟悉的！
一陣光束的流轉，陳琳看到一個身穿黃色帝服的儒雅男人親昵的蹲在床邊，手裏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躺著一個毫無血色的女人。那個樣子，應該是…難產而亡？
“皇上，皇後為星國誕下小公主，已經去了，皇上還是節哀吧。”一邊身著紅色宮裝的女子安慰著床邊的男人。
陳琳疑惑的望著這個地方…那個孩子竟然在衝她笑？
“這裏是…”陳琳見男子悲痛欲絕，身旁女子的話都權當沒聽見，要是想問那個紅妝女子這是哪兒，但是…她發現自己的身子就這麽穿過女子的身體。
陳琳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手，這是…怎麽了？
正在陳琳疑惑之際，畫麵突轉。
一個華服男子手裏牽著小小的女娃，含笑的逗著她，小女孩兒也是笑望著男子，脆聲聲的父王甜到心裏。
兩人朝著陳琳的方向走來，陳琳轉身正要轉身…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兩人再次穿過陳琳的身體，好似她根本就不存在。唯有那小女孩，走遠之後，竟回頭朝著陳琳笑了…這個孩子就是剛剛繈褓中的孩子！
又是一陣光，陳琳下意識的伸手去擋，再度睜開眼，又是另一幅畫麵。
還是那個男人，隻是明顯沒有那麽年輕了，鬢角開始花白。手裏拿著朱砂筆，在一個個本子上勾勾畫畫。
“父皇！婉兒回來啦！”一個長相絕美的少女蹦蹦跳跳的出現在房間裏。這女子，和最開始躺在**臉色蒼白的人極為相似。
男子立即停下手裏的動作，起身接住調皮的少女，慈愛的扶著她的腦袋，“婉兒這些日子去學古箏，學得怎麽樣啦？”
“那還用說！婉兒可是父皇的女兒！能差嗎？”少女揚起脖子，很是驕傲的說。
惹得男子哈哈大笑，“是啊！朕的女兒能差嗎！？”
“隻是父皇，女兒真不孝，經常跑東跑西，學這學那，都沒有時間陪父皇…”少女嘟著嘴垂下頭。
“婉兒好學，而且又聰明，若是多學些東西婉兒能高興。父皇也就高興了！”男子欣慰的笑著，好似懷裏的人兒是他的一切。
“父皇真好。”少女哽咽著擁著男子的頸脖，確實真心的笑著。
陳琳也不自覺扯起嘴角。眼角澀澀的，這樣的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經曆過…
畫麵再轉，陳琳習以為常的等待男人和少女的出現。
卻發現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個騎在馬上的絕美少年，紫色瞳眸裏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少女再次出現，確實被人群擠出來的。跌倒在少年的馬前。隻一眼…便呆在原地…愣愣的仰視著馬上之人。少年卻沒有管她，徑直駕馬離開。
圍在四周的人，沒有一個上前幫忙拉起少女，所有人的目光隨著少年的身影移動。少年那是怎麽樣的傲慢，眾人又是怎樣的無情，少女又是怎樣的癡情…
陳琳正想上前拉起地上的人，又想起自己根本幫不上忙。
要是乖乖站在一邊，隻是那少年的臉，為何陳琳會覺得如此熟悉？
愣神之際，無奈的勸解聲傳來…
“婉兒，軒轅澈不是普通人，愛上他不如絕愛啊！”是那個中年男子。
“父皇~我是真的喜歡他啊！說不定我可以的！”少女拉著男子的袖子撒嬌。
“軒轅澈十六歲便稱帝，執政期間處理事物的手段自是不用說。他有能力給婉兒幸福，但是他卻是以閻王的身份存在，隻會取人性命，不會愛人的…”男人還是耐心的勸誡著。
“我不！我不嘛！我就要嫁給他！父皇不是說過我的夫君可以由我自己挑選嗎？怎麽還要食言啊！”少女轉過頭不再理男子，佯裝生氣道。
男子歎一口氣，終是妥協，撫摸著少女的腦袋，柔聲道：“既然婉兒喜歡，那父皇便幫你加入辰國！咱們家婉兒這麽漂亮可愛！再鐵石心腸都會被感化的！”
說完卻是皺著眉…
陳琳像是旁觀者一樣看著，心思卻跟著情節的起伏震**著。
真真刺眼的白光拉回陳琳思緒，周圍沒有任何畫麵，隻剩一片白色，和起始時的黑暗形成強烈對比。
“陳琳…你來了…”柔柔的聲音帶著虛弱的喘息。
陳琳抬頭看著這個漂浮在半空半透明的人。是那個美麗的少女！
“你是誰？”
“我是歐陽婉，你現在身體原來的主人。”
陳琳皺著眉，什麽？什麽身體？什麽主人？
“我知道你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你會知道了，醒來後就知道了。”少女羸弱的聲音似是低喃。
陳琳覺得她很虛弱，好像快要消失了…
少女笑著，“你猜的沒錯，我快要消失了。我本就是亡魂，消失是遲早的事。隻是執念還在，我舍不得走…”
“我可以幫你嗎？”看著這樣淒美的少女，陳琳忍不住心疼，幾乎是出於本能，她就問出來了。
少女笑得很美了，身形卻是越來越淡…
“陳琳，軒轅澈終於死心了。隻是我放不下父皇。所以拜托，要是你可以離宮，去幫我照顧好他，父皇說得是對的…愛上軒轅澈不如絕愛。還有小蝶，她是個單純的丫頭，要是可以，請你帶她一起離宮……”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弱，身形越來越淡，至於……消失在一片白色之中……
“哎…”陳琳伸手想要挽留，卻隻聽見她最後一句淡淡的謝謝…
眼皮微動，陳琳慢慢睜開雙眼，眼睛不適應的眯起。
“娘娘你終於醒了！嗚嗚……”
陳琳皺著眉頭，輕輕搖搖頭，思緒終於歸位。
“小蝶，別哭了，我不是沒事嘛！哭多了就不漂亮了…”陳琳無力的說著，伸手輕輕擦掉小蝶臉上的淚。發現自己嗓子沙得厲害。
“嗚…嗚…娘娘…娘娘都睡了…睡了兩天了…”小蝶抽抽搭搭的，哭岔了氣還在哽咽的說著，“娘娘…娘娘不要騙小蝶…小蝶了…怎麽可能沒事兒…”
陳琳想要扯開嘴角，卻發現連笑都那麽吃力，小腹沒有絲毫生氣，她很清楚，自己的孩子…沒了…
“小蝶，也許沒什麽不好。至少我和軒轅澈之間一絲一縷的關聯都沒有了，不是嗎？”
陳琳沙啞的說著，是安慰小蝶，也是安慰自己…低垂的睫毛輕扇著，透著點點悲傷…
“娘娘…皇上聽說你醒了，讓奴婢把這碗藥端來…”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的端上藥碗。
陳琳輕輕一撇，“小蝶幫我端過來。”
接過小蝶手裏的碗，湊近鼻尖，芫花、通草、淩霄花，還有藏紅花？墮胎之藥？
陳琳把藥遞給小蝶，素手搭上經脈…眸子驟然暗下…死胎？竟已是死胎？嗬…又是自己想多了…
“娘娘？”小宮女見陳琳發呆，提醒著，“皇上讓奴婢看著娘娘喝下去…”
陳琳看看那碗藥，終是伸手接下，閉住呼吸，一口氣便喝下。
冷色看著還低著頭的宮女，“告訴軒轅澈！從此以後！什麽都沒用了！原句轉告，一個字都不能落下！”
鎮痛漸漸傳來，陳琳捂著下腹，現在…這個孩子才真正意義上的離自己而去…
“娘娘？您…我去請太醫…”小蝶看著床單慢慢暈染開來的血色，驚慌著。
陳琳咬著唇，痛…最痛的是心…竟要眼睜睜的看著孩子離開…
腦袋裏不停閃現的一些人的臉，知道慢慢定格到影兒的臉上…
影兒…真沒想到啊…
“啊…”
“娘娘！孩子快出來了！用力啊！”
“不要！孩子！”陳琳突然悲戚的叫喊出聲，原來孩子離體，以這樣的方式離體竟是這麽痛苦…
喜娘也是不停冒冷汗，這是在接生一個死胎啊…
“啊！”一直淒厲的呼痛，孩子終於出來了。
陳琳大汗淋漓的喘著氣，身上的痛楚變得不那麽明顯，隻是愣愣的望著那個已經成型的孩子，小小的，被血色包裹，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啊…卻…已經毫無聲息…看著喜娘把孩子放在一個盆子裏。
孩子會冷的！一個人光溜溜的待在盆子裏會很冷的…
“把孩子給我。”陳琳麵色恍惚、淚眼朦朧的說。
喜娘看了一眼陳琳，這麽美麗的女子，看著卻像是快要離世…再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孩子，終是不忍心陳琳這樣的神情。
輕輕抱著孩子，想要遞到陳琳微伸著的手上。
卻在接觸的前一秒，孩子被狠狠的拍落在地。
“歐陽婉！你給我清醒點！孩子已經死了！”軒轅澈突然出現在房間內，即使是血氣衝鼻，即使所有人都勸他說不吉利，他還是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看著陳琳的樣子怒吼著。
陳琳呆呆的望著那個落地孩子，本就剛剛成型，根本抵擋不住軒轅澈含著內力的一掌，竟是直接化成一灘血水，濺落在地……血花濺得到處都是……包括陳琳的臉上…
喜娘也被嚇到了，嘭的一聲跪在軒轅澈麵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被一個滾字嚇了出去。
但是陳琳還是呆呆的，呆呆的看著血花四濺的中心，然後抬頭看看軒轅澈。猛地大笑出聲：“哈哈！軒轅澈！我告訴你！你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咳咳…咳咳…哈…哈…”
陳琳氣岔的猛咳，卻還是大笑著，襯著蒼白的臉像個瘋子…
軒轅澈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攥著，指節泛白都毫無察覺。直到多年之後，他還是覺得這個畫麵震撼，滿身是血的女子發狂的大笑，那團血色四濺，自己身上，女人身上，刺鼻…更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