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燁渾身冰冷,雙目血紅,突然洶湧而至的情緒讓他近乎失控。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失控,更不能爆發。

若是被眼前這個女人發現了什麽端倪,那他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雲燁捏緊了手掌,精瘦的胳膊上青筋畢露,指關節處因為用力過猛,被崩成了青白色。

“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楚天歌也發現了不對勁,皺眉看著雲燁,有些擔心地問道。

該死,不會是蠱蟲失效了吧?雲燁這個凶神惡煞的樣子,怎麽讓她想到了雲燁醉酒的時候呢……

楚天歌心跳加速,輕輕地咬著下唇觀察著雲燁的一舉一動,若是從他身上發現了任何可以的蛛絲馬跡,她就要另想它法。

“不知道,忽然一陣頭疼。興許是這裏太悶了,本宮出去走走。”

雲燁緊緊地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句話,隨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本來屬於水清這個貼身侍衛的門口,竟然站了兩個陌生的小太監。

雲燁心頭忽然像是針紮的一樣疼痛,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沒有再停留,直接往禦花園的方向去了。

“太子妃,太子殿下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

鬆香湊在了楚天歌的身邊,看著雲燁的背影問道:“好像還是因為剛才說到了水清,殿下才變臉了……”

楚天歌厭煩地擰著眉頭,細聲叮囑鬆香:“你跟過去看看。”

“是。”

鬆香得意地看了一眼低著頭站在一邊的凝香,快步跟了出去。

凝香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像個柱子一樣杵著,楚天歌看了她一眼,沒來由的生了氣:

“凝香,你是不是有二心了?”

凝香嚇了一跳,趕緊跪在地上道:“太子妃,您何出此言?奴婢是從小兒就跟在您身邊的,對您從無二心!”

楚天歌想到了兩人一起長大的情誼,冷笑一聲道:“凝香,你是我的身邊人,我自然想相信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和從前大有不同,不由得我不懷疑。”

凝香六神無主地看著楚天歌,著急地道:“小姐,您吩咐的事情奴婢都照辦了,奴婢始終對您忠心耿耿,奴婢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的不好,惹您生了氣……”

凝香說著說著,不由得哽咽了起來,楚天歌心中自有計較,因此隻是冷冷地看著,並沒有哄她。

“水清是如何死的,你和鬆香再清楚不過了,鬆香已經表明了忠心,事事為我著想,你呢?”

楚天歌語氣微冷,看著凝香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凝香聞言一愣,心中卻知道楚天歌是為什麽忽然生氣了。

她是害怕了。

今日忽然看到了太子那異常的表現,楚天歌的心中已經開始慌亂了。

凝香咬著下唇,心中已經百轉千回了。

從她在太子妃身上看到那些奇怪的傷痕開始,再到後來發現的那個裝著奇怪蟲子的黑色罐子,以及前不久之前忽然轉了性子,像是一隻小白兔似的被太子妃牢牢地拿捏在手中,凝香就已經從這些斷斷續續的線索中猜想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再加上太子妃無緣無故地害死了水清,凝香的心中就更加害怕了,水清本本分分地,根本沒有做那些事情,她們家太子妃卻人殘害了這條無辜的人命……

凝香跪在地上,渾身發著抖,已經不敢往深處想了。

“凝香,你抖什麽?可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楚天歌敏銳地發覺了凝香在發抖,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小姐!”

凝香哽咽著叫了一聲,結結實實地給楚天歌磕了幾個響頭,才抬起了朦朧淚眼道:“小姐,奴婢不是心虛,奴婢著實是覺得委屈!”

這倒是引起了楚天歌的好奇心,她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凝香道:“委屈?怎麽,我平日裏還委屈你了?”

凝香哽咽著搖了搖頭:“不是您,你從來都沒有委屈過奴婢,是奴婢愛憂思亂想罷了……”

見楚天歌緊皺眉頭看著自己,凝香趕緊又道:“是奴婢太過小氣了,往日裏您是最寵愛奴婢的,可是自從來了這太子府,您就更加看重鬆香,鬆香她還處處冒尖兒……奴婢這心裏,實在是委屈的緊!”

楚天歌細細地看了她兩眼,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當是從小跟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凝香對自己有了二心,可是誰能想到,凝香近日來默默不語心思沉重,竟然是因為在跟鬆香爭風吃醋!

不過這樣也好,她身邊隻有三個最貼心的丫鬟,聞香已經死在了國公府,鬆香和凝香是她的陪嫁,她自然希望這兩個人是得力的、值得自己信任的,如今兩個丫鬟之間爭風吃醋,這些都是小問題,是可以化解的。

楚天歌這樣想著,便笑著親自把依然跪在地上的凝香給扶了起來:“原來是這點小事兒,我險些誤會了你。”

凝香順從地爬了起來,心有餘悸地看著楚天歌那從冷酷變得格外溫柔的臉:“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自己心裏太在乎這些小事兒,想不開就跟自己賭氣了……”

楚天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想和鬆香爭個高下,這沒有什麽不妥。但是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沉穩,鬆香機靈,我的心中,待你們都是一樣的。”

凝香愧疚地低下了頭,慚愧地道:“是,奴婢以後再也不這樣小肚雞腸了。”

楚天歌滿意地點了點頭,想到了自己的目的:“太子如今已經對我們起了疑心,你一定要把水清的事情遮蓋好,千萬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凝香想到那在冰天雪地裏被活活打死的水清,心肝兒沒來由地一顫,嘴上卻順從地笑著答應下來:

“您放心吧,這些奴婢都曉得輕重的。”

楚天歌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邊,雲燁甩掉了想跟著他的兩個小太監,隻身往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黑,適逢嚴冬, 禦花園中的百花也早已經凋零,剩下一片枯枝爛葉,看起來格外荒涼。

雲燁心煩意亂,不知不覺地竟然走到了禦花園深處。

這個地方他隻來過一次,還是雲瑄和臨風看到了禦花園中的屍骨之後,父皇讓人清查了禦花園,他才來的。

想到那些被自己玩弄至死後被隨意拉到這裏掩埋了的宮女舞姬,雲燁忽然渾身發毛了起來。

一陣寒風從背後無聲的吹來,吹散了剛才情緒翻湧的一身熱氣,雲燁直覺得脊背一陣冰涼,渾身都有些哆嗦了起來。

寒風越過樹林,發出了嗚嗚咽咽的聲音,一輪慘淡的毛月掛在天邊。

雲燁心中慌亂腳步虛浮,一腳踩在一截被風吹落的幹樹枝上,寂靜中頓時發出了“哢嚓”一聲脆響,這一聲響也壓斷了雲燁最後一根神經,他淒厲地大叫一聲,拔腿就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