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埋怨

周六郎在院子裏看著竹筧,聽得衣衫摩挲以及拐杖頓響,他轉頭看去,見程嬌娘與秦郎君走出書房。

“那餘下的事,就有勞你了。”程嬌娘說道,略施禮。

秦郎君還禮。

“某必當全力以赴。”他鄭重說道。

拐杖聲聲響,秦郎君走下來,周六郎看了程嬌娘一眼,見她始終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轉身也走開了。

一車一馬並行在街上。

秦郎君喜言愛笑,以往這個時候,必定正說的熱鬧,但此時他們已經走出去好一段,始終沉默。

周六郎再一次看向秦郎君。

秦十三手拄著頭若有所思。

“喂,你要怎麽做?”周六郎問道。

秦郎君回過神看著他一笑。

“聽她的。”他說道。

我都沒有被邀請進屋,怎麽知道你們說了什麽,周六郎哼了聲。

“她,說接下來要做什麽?”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她說…”秦郎君看著他一笑,“不讓告訴你。”

周六郎麵色陡然大變,看著秦郎君將馬鞭一甩,馬兒受驚嘶鳴一聲狂奔而去。

秦郎君喂了兩聲,看著周六郎遠去了。

“開個玩笑。”他說道,有些失笑,“以前不常這樣嗎?怎麽突然急了?”

他說罷又歎口氣,搖搖頭,又回頭看了眼來的方向。

“早說過的,可憐啊可憐,何必啊何必。”他說道。

周六郎徑直進了家門,甩下韁繩給小廝悶頭就走。

“六郎!”

婦人喝聲傳來。

周六郎站住腳,抬頭見母親站在自己院門口,滿麵怒氣,在她身旁幾個兄弟姐妹也同樣麵色不悅。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周夫人流淚罵道,“你去哪裏了?”

周六郎移開視線。

“我,我和十三有些事….”他悶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周夫人喝斷。

“給我打這個不孝子!”她伸手指著喝道。

一旁侍立的幾個小廝遲疑一下,抱著棍棒過來了。

周六郎站著沒動。也沒有說話。

“六公子,對不住了。”小廝們說道,舉起棍棒就打過來。

左右兩個小廝分別打在周六郎後背上。

“沒吃飯嗎?”周夫人喝道。

兩個小廝嚇的一抖,將手中的棍棒重重的打過去。

周六郎要緊牙站穩身子。

“如今家中危難,你父親急而未歸。”

伴著小廝們的棍杖,周夫人一聲的喝道。

“……你兄長四處奔波,你姊妹在家日日念經拜佛,你呢?你在做什麽?”

周夫人越說越氣,甩開仆婦丫頭,自己上前奪過棒子重重的打過去。

“…你跑去見那個女人!一天天的長在她那裏!還撒謊騙我!你這個不孝子!不孝子!虧你父親還如此疼你…”

周夫人一麵打一麵再忍不住流淚哭。

周六郎一動不動任憑打著。此時看周夫人如此。神情有些悲戚。他猛地跪下,抱住了周夫人的腿。

“母親,都是孩兒的錯!”他喊道。

沒錯都是他的錯。

當初意氣風發站到了程家的門前,原以為不經意的一見。無所謂的一問,結果招惹了如此的麻煩。

眼前浮現初見時那女子從廳堂裏抬眼看過來的形容。

真是可笑,可笑啊。

如果當初多看一眼….

“哥哥..”

那廊下含笑聽到這個稱呼的就不是那個什麽徐三郎什麽郎的一群人,而是他吧..

“雖然說起來很牽強,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一絲牽強的相助,她也要湧泉相報,這樣的人憐憫,多愁善感。”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當初,如果不是當初…

幫她的人就不會是那些毫無幹係的外人,而他這個堂堂正正的表哥卻像個傻子似的旁觀……

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當初,他們一家應該和氣融融。

她看病也好。辦食肆也好,一起有商有量,有戒有備。

父親也不會無知無覺的被人視為仇家,視為仇家也沒什麽,隻是正麵迎敵,總好過沒有絲毫防備莫名其妙的背後受擊。

都是他的錯!

“母親,你打吧,都是我的錯。”周六郎喊道。

周夫人恨恨的將棍棒擊打他幾下,一來沒了力氣,二來看兒子如此也心軟,最終扔下棍棒,掩麵大哭。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圍過來,女子們都啜泣,男子們也神情沉重。

一時間家裏哭聲一片,嚇得外邊的仆婦丫頭們戰戰。

老爺出事的事已經瞞不住了,但家中主子們都說沒事,關係也打點好了,怎麽突然哭成這樣,莫非不隻是降職?還可能更嚴重的後果?

周六郎等幾個兄弟很快也醒過神,忙讓大家停止哭泣進了屋子。

“六郎,你這次真是做的過了。”兄長們沉臉說道。

丫頭們捧上熱毛巾,待大小娘子們淨麵。

“就是,那女人有什麽好的?竟然這個時候,你還隻顧著她!”周小娘子尖聲說道,將熱毛巾扔下。

丫頭們忙撿起來,魚貫退出去,不過相比於進來時心裏都輕鬆幾分,原來不是周老爺的事,而是周六郎的事,還是因為女人的事。

不過相比於屋子裏這些人的氣憤,下人們倒很平靜。

六公子天天往程娘子那裏跑,上邊的人不知道,下人可都是知道的。

看著丫頭們出去,兄長們對周小娘子讚許的點點頭。

“六郎,你看妹妹都比你懂事。”他們說道,“家中有我們,不用你奔走,但是,你也不能讓大家鬧心啊。”

周六郎自進來後一直坐著不說話。

“六郎,你還年輕,這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你何必就為了她迷了心竅!”周夫人說道,抬手又要拭淚。

“我沒有為了她迷了心竅。”周六郎悶聲說道。

“那你天天的找她去做什麽?”周夫人喝問道。

屋中兄弟姐妹都看向他。

周六郎抬起頭動了動嘴唇。

“為了父親。”他低聲說道。

“你說啥?”坐的近的姊妹聽到了,更為氣憤,豎眉坐直身子,“虧你說得出口!要不是那個傻子,咱們家也不會這麽黴運連連!你還去找她,還嫌咱們家黴運不多嗎?”

“她不是傻子。”周六郎說道。

何止不是傻子,還是把所有人都玩弄於手掌之上的人。

“母親,你看他。”小娘子們喊道。

“行了,這件事別說了。”周夫人喝道,“你父親的事要緊!”

“是啊。”幾個兄長也點頭,麵帶憂色歎口氣,“此時看來上麵倒不似開始那般咄咄逼人,說情的口氣也放軟了,不像一開始那樣談都不能談了。”

那女人說了,此時是最輕鬆的時候….

周六郎低下頭。

“……是啊,不過說不定人家在私下做手腳呢,我們可不得不防。”

說到這裏,他們看到周六郎笑了笑。

這小子以前也不這樣啊,怎麽如今沒心沒肺的,真的被女人迷的都糊塗了?

“六郎,你笑什麽笑?”他們不悅的說道。

周六郎再次笑了笑。

“不用擔心。”他說道。

“什麽?”兄長們不解問道。

不用擔心,不管私下做什麽手腳,都不用在意,因為有人隻要做一件事就足夠了。

那就是麵對擋路的屏障,直接掀翻幹掉。

而正在做這件事的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傻子。

“沒什麽。”周六郎說道,垂下頭。

夜色降下來時,秦郎君坐在父親的書房裏已經看了好些時候書了。

另一邊一個中年男子也坐著看書,宮燈下他相貌俊雅,雖然年歲已長,但相貌氣度依舊過人。

這便是秦十三的父親,承議郎秦安,其母乃平陽公主,他卻並沒有靠著這份蔭榮做一個安享富貴的蔭補官,而是科舉中了進士,才學出色,如今隨侍天子,遣天章閣侍講、同修起居注。

秦侍講放下書卷,揉了揉酸澀的眼,目光落在兒子身上。

“你這幾日忙什麽?”他開口問道,“前日你去史館找我了?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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