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意

妖言、惑眾、迎奉、挾功、結黨、不軌、以聖人自居,並誅之。

“這馮林瘋了嗎?”陳老太爺愕然問道,“程娘子怎麽惹到他了?”

“妖言,是為跟陛下打賭引天雷、琴音不是給人聽的。”

“惑眾,是為茂源山酒引全城追捧。”

“迎奉,是為與天子太後郡王交。”

“挾功,是為待義兄們沉冤之後才獻上神臂弓,又說隻有兄長親人們有求才會再想到其他神兵利器。”

“結黨….”

聽陳紹說到這裏,陳老太爺接過話頭,伸手指了指他。

“你?”他說道。

陳紹苦笑一下點點頭。

“那不軌呢?以聖人自居呢?”陳老太爺皺眉問道。

“說是其行其言意圖不軌,渲染自己無師自通,幾個小內侍說她是生而知之。”陳紹說道。

“真是胡說八道!”陳老太爺將茶碗扔到幾案上,“這哪一件是她自己的事?都是別人做的說的念得傳的!我還以為這馮林是個清醒的,沒想到也是個糊塗蛋!”

“陛下也覺得過分了。”陳紹說道。

陳老太爺抬眼看他。

“你不覺得過分嗎?”他問道。

陳紹笑了。

“父親,這還用說嗎?”他說道,又搖頭,“父親,我是不太喜歡這個娘子的行事,但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還不至於為她倒黴遭殃歡呼。”

陳老太爺歎口氣。

“也是沒辦法的事,名日漸盛啊。”他說道,“況且這娘子接連的行事的確是太灼目。”

“暫時壓下了,但是馮林這個人強的很。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定要盯著官府查辦。”陳紹說道。

“他說的這些都是沒有道理的事!都是他自己揣測,非是實情!”陳老太爺氣道。

………………..

“非是實情?”

朝堂上,身穿朝服的馮林冷笑一聲。

“難道陛下還等著看到實情嗎?”

“陛下不知防微杜漸之理嗎?”

“這個女子。行事到如今,已經是山雨欲來,藏之欲發之際!”

陳紹肅容上前一步。

“馮中丞,你連番指責她不詳不軌,引災禍,她能引來什麽災禍?”他豎眉喝道。

“蒙蔽聖君,誘百姓眾生相隨,左右民意,亂綱紀,煽動民意為自己謀私利。”馮林毫不客氣的喝道。

“你胡說八道。”陳紹喝道。“這些事她怎麽會做?”

“陳大人難道也能未卜先知了?你怎麽知道她不會做?”馮林豎眉反問道。

站在人後的高淩波幾乎有些忍不住要失笑出聲了。

站到這個朝堂這麽多年了,這是他開心的時候之一。

這也是他第一次覺得馮林看上去有些順眼,以至於幾乎都要忘了就是這個馮林查太倉路,幾乎氣死了他的父親,害他高家損失了一半家產。家族中日日都有人咬牙切齒要生吞活剝了這個馮林。

這兩個都不是東西,最好狗咬狗都滾出朝堂才好。

這麽看來,這個程娘子也不錯,雖然害他損失了西北軍政,但如果能讓馮林和陳紹都滾蛋,不,不。一個滾蛋就足夠了。

他高淩波很知足的,不貪多也不冒進。

“….她與國有功,你這些荒謬的猜測是汙蔑!”陳紹的聲音在朝堂上回**。

“如果真心為國為君,那神臂弓早就該獻出,而不是在沉冤得雪之後,陛下再如此縱容這女子紊亂綱紀。必然使天下亂禍起。”馮林亦是步步不退。

“……此等妖婦奸佞誅之尚能補救,亦是震懾天下,清民之智,否則必將不可複禦,悔之晚矣!”

禦座上皇帝的麵色愈來愈難看。抬手按住了額頭。

朝堂下的高淩波看到了露出淺笑。

“馮林是什麽人?”

下朝回到家中,換了道袍,懶懶依憑幾而坐,一麵看著麵前家妓歌舞,一麵對幕僚們說道。

“那是拖著棺材上任的主,那是死也要咬掉你一口肉的主,那可是屬王八的,咬住不鬆口。”

幕僚們都哈哈笑了。

“真沒想到他一進京就咬住了這個程娘子,真是老天有眼。”大家說道。

高淩波嗤笑一聲,一麵抬手在腿上拍打迎合歌舞。

“老天?老天有眼的時候還真不多。”他說道,一麵將一封信扔過來,“你們看看蘇景文的信。”

幕僚們忙拆開,一看都笑起來。

“原來如此啊。”他們說道,“原來早已經種下因了,怪不得這馮林一進京就瘋了似的直咬住這程娘子。”

“大人高明。”有人笑這抬手恭維。

又有一個幕僚舉起酒碗。

“這就是天算不如人算,有人算,才有天開眼呐。”他笑道,一麵招呼眾人,“來來來,我們敬大人一碗。”

大家紛紛舉碗,高淩波笑著也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不過大人,現如今那馮林一口咬定的是這程娘子會引禍,如果她再拿出類似神臂弓的東西呢?”一個幕僚想到什麽忙說道,“豈不是又是大功,馮林難道還能非要她死嗎?”

這倒是…

說笑的廳內安靜一刻。

高淩波端著酒碗笑了。

“她有什麽理由再獻利器?難道又認了義兄?還是又有親長有求了?”他說道,“周家小郎封官,周家得賞,程家父母亦是被封贈且進京,你說,她還有什麽親長有求?”

“別忘了,規矩是她自己定的,話也是她自己說的。”

“在太後麵前都能義正言辭的說非淨宅不彈琴,怎麽?如今自己麵臨危險了,就能違背自己的規矩,再拿出一樣什麽神兵利器?”

“她要是敢這麽做。馮林隻怕會讓她死的更快!”

幕僚們也都反應過來了,頓時都笑了,廳內氣氛再次歡悅。

“這一次咱們是一點力氣也不用費,就等著看熱鬧吧。”

屋中響起大笑聲。伴著女子的嬌嗔,歌聲更靡靡,緊閉的門窗也難遮擋其內的春光。

而此時的周家卻氣氛緊張。

周老爺走進屋內,看到丫頭仆婦亂亂的收拾大包小包。

“幹什麽?”他沒好氣的喝道。

“老爺,收拾東西,立刻回陝州去。”周夫人說道,一麵拉著他,“這京城是真的不能待了。”

“胡鬧!”周老爺喝道,“那程家不要臉的東西就要進京了,你我走了。嬌嬌兒一個人怎麽應付?”

“還管什麽嬌嬌兒啊,不等那程家人來欺負她,那馮林都要砍了她的頭了!”周夫人說道,“老爺,咱們可別再跟她混一起了。這這沒一日能安生啊。”

周老爺哼了聲甩開她。

“怕什麽?嬌嬌兒走到如今見的風浪還少嗎?哪一次不是平安而過,還能得功賞名望。”他說道,一麵帶著幾分不屑,“這些人這些風浪,不過是她的墊腳石罷了。”

周夫人看著他有些將信將疑。

“老爺,這次可是馮林。”她說道,“手下好多人命的馮林。”

“正因為他是馮林。所以才不用怕。”周老爺帶著幾分篤定得意說道。

周夫人忙伸手拉住他走進內室。

“老爺,你是不是有什麽內幕,這一次咱們嬌嬌兒沒事?”她低聲問道。

周老爺撚須笑了。

“用什麽內幕,這不明擺著嘛。”他說道,“你忘了,那馮林是什麽?”

“禦史中丞啊。”周夫人愣愣說道。

周老爺嘖了聲搖頭。

“我說那個外號。”他提醒道。

“鬼判官啊。”周夫人說道。

周老爺一撫手。

“對嘛。”他說道。“他是鬼,咱們嬌嬌兒可是神仙,神仙怎麽會怕鬼。”

周夫人怔怔看著周老爺,片刻之後院子裏響起周夫人的尖叫。

“快來人,快去請大夫。老爺瘋了。”

瘋了的不止周老爺。

這種話的確已經在京城傳開了。

朝廷官員們爭論的話百姓們不在意,他們在意的是這次事件的主角。

一個外號鬼判官,一個則傳說為李道祖真人神仙的親傳弟子,一個仙,一個鬼,都說人欺不得鬼神,所以這程娘子一直所向披靡事事化險為夷得如意,但鬼神之間呢?

誰能欺誰?誰更厲害?這下有好戲看了!

“….肯定是神仙贏!”

“…那可不一定,神仙也難免被小鬼欺…更況且這個神仙還是個小女子…..”

“…人都說了,大理寺已經去抓人要過堂了….”

“…真的假的…”

聽到這裏,小廝再也聽不下去了,扔下茶錢急忙忙的跑出茶肆,一路騎馬出了城來到一片宅院前。

“侍書,又去哪裏玩了?”

家裏一個小廝問道。

“玩什麽啊。”被喚作侍書的小廝臉色焦急的說道,“程娘子又出事了。”

那小廝被嚇了一跳。

“又出事了?這才前後腳一天不到。”他說道。

“是啊,我也嚇到了。”侍書說道,一麵看向不遠處的宅院,“我去告訴公子。”

他撒腳要跑,被這個小廝一把揪住。

“侍書,你先別去急吼吼的說,昨日你急吼吼的去說太後要讓程娘子嫁不出去,不是被公子嘲笑一通嗎?”小廝說道,“說太後這麽做反而是程娘子的好事呢,要慶賀的,還說了小事就不要去告訴他了。”

“可是這次不是小事。”侍書急道。

“那是要命的事嗎?公子不是說了,隻有要命的事才能告訴他。”小廝哼聲說道,說完卻見侍書重重的點頭。

“真的是要命的事了!”

“殺頭?”

秦十三郎放下手裏的書卷,皺眉問道。

“誰要殺她的頭?”

“馮林。”侍書忙說道,”鬼判官,馮林。“

“馮林?”秦十三郎皺眉,“他從哪裏冒出來的?”

“馮林是查太倉路轉運司糧案的那個,被陛下擢升為禦史中丞….”侍書忙答道。

話沒說完就被秦十三郎打斷了。

“我當然是誰是馮林,我問的是馮林為什麽要殺她的頭!”他皺眉說道。

哦這個啊,侍書忙應聲是。

“茶館裏的人說,鬼判走在路上與程娘子擦肩而過,一眼就感覺到妖氣,所以就上書皇帝要誅殺…..”他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秦十三郎一腳踹倒。

“茶館裏人說?”他豎眉喝道,“你是沒腦子還是沒腿啊?不會去問問家裏嗎?”

不是知道公子你擔心,不是公子你說了一有程娘子的消息就要告訴他,不是怕你著急擔心才急著來說的嘛。

侍書很委屈忙爬起來。

“小的立刻就去。”他說道。

還沒爬起來,秦十三郎就已經先站起來大步向外而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問。”他說道。

自己去問?

這麽大的事也是應該去問了。

侍書忙爬起來,看到一旁掛著的外袍,忙抓起來追出去。

“公子,你沒穿衣服。”

一更,不喜歡看這種道學朝政情節的可以等下個月再來看,我放出的線和人必須收回來,所以非寫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