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周全

程四郎將手裏的書卷扔下來,站起身來,憤憤的踱步。

“少爺,快要考試了,您別慌啊。”書童擔憂的說道。

“我沒慌,我就是氣不過。”程四郎說道。

“少爺,大娘子不是說要你安心讀書,她沒事的。”書童說道。

程四郎停下腳。

“她有事又能怎麽樣?”他憤憤說道,“心裏再難過也不與人說罷了,這種事,哪有不難過的!”

“那又怎麽辦?”書童怯怯說道。

是啊怎麽辦?

程四郎又來回踱步。

“反正我一定會作證的,我會替她好好看著,等嬌娘出嫁,這些產業他們一分也別想留,要不然,要不然,我不會善罷甘休!”他站住腳說道。

對,他一定要好好看著,到時候如果他們出爾反爾…

讀書,一定要考中功名!到時候替妹妹出頭!

程四郎疾步又回幾案前坐下,拿起書卷。

書童鬆口氣,才要躡手躡腳的走開,見程四郎又猛地坐起身來。

“不行。”他說道。

“少爺,又怎麽了?”書童無奈的問道。

“我還是先要寫信告訴父親。”程四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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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

程二夫人急急進來喊道。

看廳堂裏沒有程二老爺的身影,又忙走進室內。

程二老爺懶散的倚著,由兩個小婢捶腿。

程二夫人擺擺手,兩個小婢忙退了出去。

“四郎那小子,竟然給江州寫信了,一定是說的這件事。”她跪坐下來說道。

程二老爺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又如何?”他問道。

“大房那邊知道了,肯看著咱們撈去這好處嗎?”程二夫人說道。

程二老爺笑了。

“不肯?”他睜開眼,“不肯他又能如何?他敢來搶嗎?別忘了名義是你我的,但實際上這可是她的…..搶占她的嫁妝得的好果子還沒吃夠嗎?”

那倒也是。程二夫人鬆口氣複又麵色歡喜。

“還是老爺想的周全。”她讚道,一麵喚外邊的小婢進來給程二老爺捶腿捏肩。

程二老爺帶著幾分得意閉眼,一麵哼著小曲一麵手撫著膝頭打著拍子安享自在。

京中幾個店換了東家名字的事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外人不得而知。且也並無影響,但有心的外人還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程二老爺的動作可真夠快的。”高淩波笑道。

“夜長夢多嘛。”幕僚笑道,“這一次這個程娘子可吃了個啞巴虧,有苦也說不出了。”

“自食其果。”高淩波說道,“誰讓她一開始不思慮周全,還大大咧咧的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自狂自大,怨不得別人。”

“況且也怨不得別人。”一個幕僚笑道,“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沒錯,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高淩波說道,一麵坐起身來,“我不在京裏,你們要做的要緊事隻有兩個。”

見他神情肅穆,在座的幕僚以及親近下屬忙都坐正身子聆聽。

“第一。借著這次災情把晉安郡王支派出京。”

“第二,三月之後請立太子。”

幕僚以及下屬都恭敬的應聲是。

“大人,您真要二十三就走啊?”一個下屬抬頭說道,眼中滿是不舍,“不如立春之後吧,這天寒地凍的趕路,我們這心裏實在是不好受啊。”

高淩波哈哈笑了。

“讓別人心裏好受了。我就該不好受了。”他笑道,說到這裏又是一頓,“還有,平王以及宮裏的貴妃娘娘你們都要多照看些,要說不放心,我還真不放心他們。尤其是娘娘。”

正月尚未過完,因為延誤災情致使民亂被貶斥州郡的高淩波果然離開京城了。

走的突然又低調,隻有幾個近親摯友相送,一人一車幾個仆從。

“可憐?”

皇帝嗯了聲,問道。

拭淚的貴妃一個機靈。

“哪裏是可憐。想一想那些因災流落的民眾,那才是可憐呢。”她憤憤說道,“虧得他還有些心,沒搞的離京還歡天喜地敲鑼打鼓的相送。”

皇帝笑了。

“都是不知民間久居高位的緣故。”他又搖頭感歎說道。

“是啊,這次好好的讓他出去見識見識。”貴妃說道,“也好知道民間疾苦,知道陛下的不易。”

皇帝再次笑了。

“瞧你說的,倒不像是親人,是仇人了。”他說道,“你就舍得?”

“陛下,正因為是親人,臣妾才更為惱恨呢。”貴妃說道,“他是臣妾的親人,臣妾一心指著他給長臉添光,結果出了這等事,丟的是他的臉麵,也是臣妾,還有陛下的臉麵,人家私下會說是陛下縱容,要說陛下任人唯親等等,平白無故的受連累,臣妾恨死了。”

皇帝笑著又歎口氣。

“但願他能知道朕的苦心。”他說道。

看著皇帝的笑臉,貴妃心內幾分得意,想到高淩波臨走前還特意叮囑自己不要替他求情,難道以為自己是個傻子嗎?

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難道她這麽多年白活了?

這裏皇帝又問平王來過沒。

“沒,也不知道忙些什麽。”貴妃說道,“讓人請了幾次,都說忙,還反過來怨臣妾,說臣妾不守規矩,肆意召他進宮,臣妾一氣之下,不管他了。”

皇帝哈哈笑了。

“這孩子是刻板了些。”他說道,“不過守規矩些也沒什麽不好。”

那些不守規矩的陛下可要多個心眼。

貴妃心裏說道,當然嘴上是不能說出來的,不過想必皇帝心中自有計較。

“陛下要多教教他。”她笑著說道。

“那是自然。”皇帝笑道。

見皇帝高興,貴妃便衝一旁的宮女遞個眼色。

“陛下,娘娘,晚膳準備好了。”那宮女忙近前說道。

皇帝點點頭才要說話,門外有宮女急匆匆進來。

“陛下,安妃身子不舒服。召太醫,請陛下過去瞧瞧。”宮女說道。

貴妃聞言色變,再看皇帝果然一刻不停的站起來。

“怎麽好好的又不舒服了?”他皺眉說道,一麵吩咐擺駕。

看著一眾人急匆匆而去。知道今晚皇帝是不會回來了,貴妃氣的將金盞掃落地上。

“整日拿這個當手段,小心一言成讖。”她說道。

“娘娘,太醫已經說安妃這個是皇子。”宮女低聲說道。

貴妃哼了聲。

“皇子怎麽了?”她說道,“本宮當初也是皇子,那時候皇後還掌管後宮呢,本宮難道這樣鬧過?”

“安妃怎麽能跟娘娘比。”宮女忙說道。

貴妃哼了聲。

宮女左右看了看。

“有什麽說什麽,鬼鬼祟祟的。”貴妃瞪眼說道。

“娘娘,不過,有人說安妃這次的皇子懷的不凡。”宮女低聲說道。

貴妃嗤聲笑了。

“是皇子。是龍胎,自然是不凡。”她說道,“又不是民間凡婦,在宮裏還搞這個把戲,真是….”

“娘娘。據說安妃懷胎時夢到太白星入懷。”宮女低聲說道。

太白星入懷….

貴妃坐直身子,將手中的金盞拍在幾案上。

“啊呸!”她柳眉倒豎,“她可真敢說!”

而在另一邊,安妃屈身跪下來,杏眼含淚,伸手拉著皇帝的衣袖。

“陛下,真不是臣妾說的。”她哽咽說道。“臣妾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臣妾自恨身子弱,懷個龍胎也這樣三天兩頭的不便,以至於人後流言….”

“身子弱有什麽流言!”皇帝皺眉說道,看著梨花帶雨的安妃,再看已經隱約粗壯起來的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手,“起來吧。”

安妃哭著道謝起身。

“臣妾太嬌氣了,所以才有人在背後笑臣妾金貴,說臣妾的懷的孩子金貴,才有此等流言。陛下,臣妾可不敢當的。”她抽抽嗒嗒說道。

其實…又有什麽不敢當的…

難道朕的血脈還不能是個星宿下凡嗎?

皇帝不由閃過一個念頭。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

“好了,你管不得別人,還管不得自己宮裏的人嗎?”皇帝說道,伸手拍著安妃,“先把你身邊的人管好,外邊的傳言自然自滅。”

安妃點點頭。

“陛下不生臣妾的氣。”她嬌滴滴說道。

皇帝哈哈笑了。

“這種事,有什麽好生氣的。”他意味深長笑道,伸手撫上安妃的腹部,“朕的血脈,本就是金貴!”

“臣妾也覺得呢。”安妃聞言笑道,一麵也撫著腹部,“這個孩子真難伺候,總是折騰臣妾。”

皇帝哈哈笑了。

安妃又吩咐傳膳,席間說的高興,又喂皇帝吃了兩杯酒,正熱鬧著,門外有內侍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陛下,陛下,有急報。”他說道,一麵躬身將手中的印有中書急報印章的文書遞上來。

這時候的急報?

“哪裏的?”皇帝問道。

“是茂平路的。”內侍低頭說道。

茂平!

皇帝心中微沉,已經察覺沒有好事,遲疑一下還是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不由麵色一僵,接著身子一晃,整個人竟然搖搖欲墜。

“陛下!”安妃大驚失色伸手相扶。

兩邊的宮女內侍也都湧上來。

皇帝強自坐定,一麵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一麵張口要說話。

卻見口一張,一口血噴了出來。

尖叫聲劃破了宮城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