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頑皮

陳老太爺屋內,門窗拉開室內透亮,再不似前日那樣陰沉無光。

程嬌娘取過金針匣子。

李太醫在一旁遲疑一下。

昨日事急,可以不回避,今日還在身前看,是不是不太好?

“程娘子,我需要回避一下嗎?”他問道。

能夠治療陳老太爺這種不治之症的,必然是獨門秘籍,怎麽好在其他醫前隨意展露。

年輕後輩不好意思開口,他這個做前輩的不能不知規矩。

“無妨。”程嬌娘說道。

李太醫大喜。

“看了,你也學不會。”程嬌娘接著說道。

這娘子說話能不大喘氣麽?

李太醫黑臉。

“娘子,師從何人?”他又問道。

天下有名的大夫他多少都知道,倒要看看是哪個教出來的好徒弟。

程嬌娘略一思索。

“想不起來了。”她說道。

想不起來了?這叫什麽話?

不想說就算了,李太醫甩袖子在一旁坐下。

對於別人怎麽想,是不是誤會,程嬌娘並不理會,從最初因為不能說完整的詳細的話而焦躁,到現在她反而習慣了。

想要聽懂的,自然會懂,不想要聽懂的,怎麽說也聽不懂,不如,就如此吧。

程嬌娘伸手,婢女忙跪坐下來幫她束起衣袖。

這邊**陳紹親自給父親解開衣衫。

“昨日,你尚在昏睡,不知疼痛。”程嬌娘說道,拿起一根長針,看著陳老太爺,“今日神智俱醒,會很痛的。”

陳老太爺露出虛弱的笑。

“娘子,無知無覺,才是最痛啊。”他顫聲說道。

“那隻是,你感想而已,真切感受,可非如此。”程嬌娘說道,說罷手起針落。

陳紹跪坐在父親頭前,清晰的聽到父親啊了一聲,苦皺的臉頓時變色,放在身側的雙手揪住了身下的鋪被,額頭上一層汗冒了出來。

好痛….

陳紹不由攥緊了手。

李太醫此時也看著,不過他看的是程嬌娘,看她行針的手法,揣測她的力度。

看了也學不會,哼,這世上哪有學不會的事。

但他看著看著真的有些揣測不出,看似若輕,這女子的額頭也浮現細汗。

陳老太爺最終沒堅持到二十四針施完,在一半的時候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看著正收針的程嬌娘,長吐一口氣。

“還是,無知無覺好吧?”她說道。

陳老太爺苦笑一下。

“所為求生不願,求死不舍,死去活來啊。”他說道。

程嬌娘彎了彎嘴角沒說話。

“娘子。”陳老太爺虛弱說道,“如果,當初,我讓你診治的話,還會不會如此?”

陳紹以及陳四老爺在一旁悄悄的給程嬌娘使眼色。

病人需要的是安慰,醫者應該都知道吧。

“當然不會。”程嬌娘說道,“那時無須行針,三杯黃酒,一服丸藥,而已。”

還而已..

陳紹兄弟對視一眼搖頭。

“不對。”程嬌娘又說道,想起什麽。

陳老太爺帶著幾分期盼看著她。

“二杯黃酒。”程嬌娘說道,“我那時,已經贈了你一杯黃酒了。”

娘子,做人要厚道啊。

陳紹和陳四老爺看著程嬌娘,欲說無語。

看著那娘子走出去,陳家父子同時歎口氣,此時藥也送來了,兄弟二人伺候吃藥。

“你們,要好好的待這位娘子。”陳老太爺說道,“這一念間,沒人知道錯過的是什麽。”

陳紹兄弟應聲是。

陳四老爺不知道想到什麽,笑了笑。

“要說這個,隻怕周家感受更深。”他說道。

陳老太爺醒來不久,還沒人與他說這些事。

“這娘子的來曆,你們詳細說與我聽。”他說道。

曹管事帶著四個仆婦丫頭邁進陳家的門,迎頭就有一群小廝拿著棍子網子跑過來。

“去火神廟,火神廟後多…”

“…西市那邊好些空宅子,那裏更多…”

亂哄哄嚷著喊著也不看路的差點撞到。

“這是做什麽?”曹管事嚇了一跳問道。

“捉黃雀去。”引路的小廝嗬嗬笑道。

捉雀兒?這時候?

這也太頑皮了,陳家都沒人管了嗎?果然家中有事,人心惶惶不定,有些亂啊。

來到程嬌娘的住處,曹管事又被攔住。

“娘子在睡覺,你們稍等一會兒吧。”婢女說道。

有仆婦忍不住看天,這不早不晚非午的,又睡什麽覺?

這是在人家看病呢,怎麽比在自己家裏還隨意?

這樣,好嗎?

她們看向曹管事。

曹管事恭敬的應聲是,不焦不燥文文靜靜的跪坐在廊下。

“姐姐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他含笑說道。

就是家裏夫人們跟前的丫頭都沒得到曹管事如此恭敬相待,仆婦丫頭們對視一眼,忙跟著在廊下跪坐等候。

所幸這次沒有像曾經那樣等很久,不多時程嬌娘小憩一刻醒來。

“那幾個人不懂事衝撞了娘子,已經打發變賣了。”曹管事在廊下跪坐說道。

屋門拉開,微微抬頭便能看到其內坐著喝水的程嬌娘。

“這是新挑選的人。”曹管事接著說道。

仆婦丫頭忙挪上前幾步,齊齊的給程嬌娘施禮。

“好。”程嬌娘說道。

曹管事鬆口氣。

“娘子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他又問道。

程嬌娘看他一眼。

“我要添置一些東西,你陪我的婢女去吧。”她說道。

曹管事大喜。

陪的意思就是花錢,但現在曹管事怕的不是花錢,而是人家不花他們的錢。

兩個女子孤身而來,要是張口跟陳家的人要東西,那無疑是又給了周家人臉上一耳光。

還好,還好。

曹管事親自帶著婢女出了陳家門。

“要一些布裁衣。”婢女說道,一麵看著手裏列的清單。

每一次施針過後,娘子裏衣都濕透了,她的穿著本就簡單,來時也就那麽兩三件,根本來不及更換。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家裏有裁衣,去叫她們來。”曹管事忙說道。

男人們哪裏顧著這個,這種女人的細詳事還得女人操心。

想當初家裏三娘子去趟城外柏林寺,夫人都趕著囑咐丫頭媽媽們帶著替換衣裳,隻擔心晨露細雨打濕了衣裳。

果然誰親的誰親,沒娘的孩子真可憐。

這個念頭閃過,曹管事脊背冒出一層細汗。

還嫌麻煩不夠大嗎?別沒事找事啊。

“不用了,娘子的衣服簡單,說要自己做。”婢女說道。

這傻子也好女紅?還能自己做衣裳?

曹管事不由愣了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