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景卻在他懷裏緩緩起了身，把手中李梅的遺像動作很輕地放回原處，“沒什麽。你怎麽會過來了。”

顧亦涼能感覺到她剛剛的話並沒有說完，可她顯然又不想再說。

於是說道：“這麽晚了你一直不回去，便出來找你，料想你是回這裏來了，竟真的在這兒。”

顧亦涼想起剛剛進來時看到的情景：

孤冷的燈光，抱著遺像蜷縮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女人，她一直在說著什麽。

似乎和他有關。

“今晚，我想住在這兒，你回去吧，別耽誤你休息。”

宋美景聲音有如倦了的鳥想要歸林，她向她曾經的臥室走去。

她的臥室一直都是老樣子，甚至整個宋宅都沒有變過，隻是當初溫馨的家再也沒有了。宋美景上了床，顧自拉過被子躺下了。

顧亦涼眼瞅著她躺下就要那麽睡了的樣子，想喚她離開，但張不開嘴，她看起來倦極了，閉上眼睛就沒睜開。

而他，要一個人回去嗎？

顧亦涼在宋美景的身邊合衣而臥。

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怒不可遏地將一份離婚協議摔在渾身是傷的宋美景眼前，讓她簽字，還說她不配做顧太太，要讓她把牢底坐穿。

顧亦涼一身冷汗的醒來，夢裏的他，那種冰冷的怒意就像真實發生過似的，讓他全身不由自主地發寒。

夢裏，她眼睛裏那種刻骨的失望，也深深地印進了他心裏。

以至於，顧亦涼使勁兒晃了晃頭，夢裏那種種，才驅散一些。

宋美景還在睡，顧亦涼卻下了床。

雖然昨天忙了一個整天，昨晚為了找她又半宿沒睡，但他卻沒了睡意。

早上五點鍾而已，顧亦涼走出宋美景的臥室，在宋家安靜得甚至沒有人氣的客廳裏坐下，點燃了一根煙。

兩個小時之後，宋美景醒來，看到自己從小睡到大的熟悉的房間，有那麽一瞬的怔愣，接著，昨夜的記憶便悉數回歸腦海。

宋美景下床往衛生間走去，卻聞到客廳裏飄過來的煙味。

她皺皺眉，走了過去，看到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吸著煙的顧亦涼，在他眼前的煙灰缸裏，已經扔了兩枚煙蒂。

宋美景不由開口，“不是身體還沒好利索嗎？抽這麽多煙是不想活了？”

她能主動跟他說話，顧亦涼心底倒底是寬慰的，他把吸了半截的香煙在煙灰缸裏碾熄了，那還是宋達華的煙，宋達華離家後，那半盒煙就一直在茶幾下麵放著，沒有人動過。

“你還能這麽在意我，我很高興。”

顧亦涼起了身，向著宋美景走過去。

她也還穿著昨日的衣服，頭發有些亂，但更添了幾分真實感。讓他離著昨夜的夢境又遠了一些。

顧亦涼抬手，揉了揉她的發，“我們回去吧，好嗎？”

宋美景定定凝視著眼前熟悉的容顏，昨夜，他伴隨了她一整晚的夢鏡，她搖了搖頭，“我一會兒要去廠子呢，你自己回去吧，記得把廚子都叫回去，我這幾天會住在這邊，我想家了。”

可那邊才是你的家，這邊早就沒有人了，顧亦涼想說，終是沒說出來。

宋美景從衛生間出來，便去了書房，李梅在世的時候，一回到家，便會一頭紮到書房裏，要麽備課，要麽批改作業，要麽把成績很差的學生領回家，義務幫他們補課。

在書桌上，還放著李梅的備課筆記，就好像，昨天，母親還坐在這裏過一樣。

“我在宋宅，過來接我。”

客廳裏，顧亦涼在打電話。

宋美景的思緒又被拉回現實。

顧亦涼進來了。

他還穿著昨夜過來時的衣服，眼睛裏有清晰的血絲，可見，他昨夜並沒有睡好。

“我一會兒要去鄰市，流風跟著我，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找許就。”

他知道她不喜歡流風，所以體貼地安排了許就給她。

宋美景目光清寒，並沒有因為他的體貼而心裏暖上幾分，一個男人對你再體貼，他的心裏你始終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都是枉然。

“注意安全。”

宋美景清寒的目光終於有了幾分鬆動，但也僅限於此。

她轉過身去，目光定格在李梅的那本備課筆記上。

顧亦涼無聲地歎了口氣，目光複雜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一個小時後，美達

宋美景的手機放在辦公桌上，來弟的聲音反複地響著。

“我隻是照著喬小姐提供的號碼打了幾個電話。”

宋美景想把這個錄音給顧亦涼發過去的，手指落在“發送”兩個字上時卻停住了。

發過去又怎樣？

他就真的沒有懷疑過喬安嗎？

不過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宋美景把錄音關掉，起身向車間走去。

此時的車間裏，工人們都在埋頭幹活，宋美景在車間裏巡視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情況，走到車間主任辦公室門口時，聽到裏麵隱約有打電話的聲音：

“怎麽，拿了好處就把我忘了是不是？你可別忘了，是誰幫你瞞天過海的！好，我等著！”

宋美景眉心跳了跳，心裏生出幾分狐疑，車間出任在和誰說話？

什麽好處？

宋美景還想再繼續聽下去，裏麵卻再沒有聲音。

宋美景下意識地把車間主任的話和劣質防水服的事聯係到了一起。

會是車間主任同另一個人串通做的嗎？

如果真是這樣，另一個人是誰？是采購員還是庫管小田？

很快到了下班時間，宋美景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著車間主任的普桑開走之後，驅車尾隨而去。

車間主任把車子開到了濱城最大的商場前，然後一個人進了商場，宋美景沒有進去，而是把車子泊在不遠處的空位上，盯著車間主任的車子。

四十分鍾後，就在宋美景開始感到百無聊賴的時候，車間主任從商場匆匆出來了，手裏大包小包拎了好多東西。

包裝袋上全是名牌標誌。

他這一趟，怕是要花上好幾萬吧！

車間主任的工資也是看績效的，每個月沒有固定薪水，但至多一萬塊出頭。據宋美景所知，車間出任家裏有三個女兒，因為想生兒子，就一直生生生，結果連生了三個女兒，但好像還沒有放棄，又準備要第四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