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睞了白運一眼,“明珠是最最優秀的公主,她向來聰明懂事,是你沒來對時候而已。”

白運:……

知道女帝偏袒明珠公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白運有什麽好說的呢?

“再見陛下。”

白運行了個禮,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降臨,雄偉又富麗堂皇的迪卡王宮亮起燈光,女帝吩咐禦前女官,“把飯菜端到明珠公主那裏去。”

自己邁步離開書房,向星辰宮走去。

兩座宮殿百米距離,女皇帝來到星辰宮的時候,顧星辰穿著一身宮廷長裙,秀發柔柔披在肩頭,盤腿坐在沙發上讀著一本自然科學類的雜誌。

女皇帝看到這樣的顧星辰,笑了笑,吩咐女官道:“晚餐端上來吧!”

邊說,邊在顧星辰的對麵坐下。

女官把晚膳一一端上來,就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

顧星辰原本在看書的,抬頭卻見女皇帝在她對麵用起了餐,非常簡單的四菜一湯,卻在她的目光望過去的時候,女官又從膳盒裏端出兩樣東西。

一個咖喱螃蟹,另一個也是顧星辰非常愛吃的,藍莓山藥。

“你用過晚膳了嗎?要不要一起?”女皇帝問。

顧星辰撇了撇嘴,“不餓!”

一邊側過身去,把兩條纖長的腿也放到了沙發上,低頭看書。

“真香啊!”

女帝一邊吃一邊說。

“螃蟹外焦裏嫩,藍莓山藥也做的不錯,嗯,今年的藍莓味道尤其的好。”

女皇帝一邊吃一邊誇讚。

顧星辰切了一聲,明知道女皇帝是在誘引她,便向那次抵抗代子謙的誘引一樣,眼觀鼻,鼻觀耳,耳觀心。

世界好像是忽然間安靜下來的。

鼻端依然有咖喱螃蟹的香氣,卻聽不見女皇帝的聲音了,耳邊傳來女官的低聲輕喚,“陛下?陛下?”

顧星辰睜了眼,她看到女皇帝不知何時竟是已經睡著了,就像那日在她軍校的宿舍一樣的姿勢,吃著飯,卻睡著了。

顧星辰有點兒擔心了,“她怎麽又睡了?”

女官歎息了一聲,麵露憂色,“陛下是太累了。”

日理萬機,每日超負荷的工作,身體早已透支,又絕症纏身,這樣的女皇帝,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顧星辰也歎了口氣,“哎。”

她將沙發上的薄毯拾起來,走到女皇帝的身邊,幫她蓋在肩上,又往領口處攏了攏。

這才在女皇帝的對麵又坐下,雙手托著腮,對著女皇帝的睡容發愁。

女帝肩上的薄毯滑了下去,這一下便醒了,她睜開眼看到對麵,一臉憂色雙手托腮凝視著她的少女,笑了笑,“怎麽就又睡著了,看樣子真是老了。”

女皇帝感歎地說著,想站起身形,不知是久坐還是怎的,雙腿竟是倏然一軟,差點兒摔倒,顧星辰幾乎是立刻長身而起,一把將女皇帝扶住了。

“你小心點兒!”

明明聲音惱火,可卻一臉憂色,這樣的顧星辰讓女皇帝失笑,她抬手拍了拍顧星辰的肩,“外婆沒事,回去好好補一覺就好了,你也早點休息,乖。”

女皇帝自覺雙腿已經無礙,便邁步向外走去,女官後麵跟著,顧星辰目送著女皇帝和她的女官離開,心裏仍是擔憂的緊。

“我是真的老了啊!竟然用著膳都能睡著。”

回寢殿的路上,白莫菲幽幽感歎了一句。

女官擔憂地道:“陛下……”

她想說,這固然跟年齡有關係,可更多還是藥物的作用啊!

女帝為了延長自己的壽命,讓自己多活些年,為明珠公主成為女帝鋪路,用過太多的藥,尤其是比爾醫生的藥,固然減少了發病次數,延長了壽命,可也同樣帶來極大的副作用。

比如每晚撕心裂肺的腹痛、以及嗜睡。

“陛下,陳先生來了。”

一個宮女迎麵走過來回稟。

女帝道:“知道了。”

回到寢殿,她看到陳清遠頎長的身影,他的鬢邊已有了白發,身形也似不如往昔挺拔,再不複往日年少。

“你回來了。”

陳清遠含笑開口。

白莫菲揮退了女官和宮女,向著陳清遠走過去,伸臂環住了他的腰,餘生不長,甚至隨時都有可能終結,白莫菲太知道自己的身體,不過是強撐著而已。

“去看小星星了?”

顧星辰刺襲的事被迅速封鎖了消息,陳清遠並不知道。

“是呀,剛從她那裏回來。不是不過來的嗎?怎麽又有時間了?”

白莫菲笑呤呤開口。

陳清遠道:“放不下你,就過來了。”

這麽多年,他說,他已經習慣了分開居住,每晚,過來看看她,到點兒,仍回他自己的寓所。

即使他想留下,白莫菲也會找盡理由讓他離開,隻因為她每晚會被病痛和藥物的副作用折騰的死去活來,卻不想讓他看到。

“我好得不得了。”

白莫菲纖瘦的身體依偎著陳清遠,雙臂卻更緊地環著他的腰身。

她時日無多,強撐亦隻是三五年的事,她是有多麽舍不得這個懷抱啊!

“我今晚留下來陪你,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吧!”

陳清遠輕柔地撫挲著她越來越瘦的脊背。手指下,每一根骨頭都讓他心疼。

明知道她已時日無多,卻不肯留下來陪伴她,無非是不想看著她死去活來的樣子,他會受不了。

其實,她的強撐他都知道。

她瞞著,他便也不點破。

她有她的驕傲,他選擇成全。

“你還是回去睡吧,你在這裏我會睡不著,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

她如年少時那般,對著他狡黠一笑。

“可我想留下來陪你。”

他微微俯身,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如耳鬢廝磨一般。

白莫菲推開了他,眼中波光狡黠,“我老了,身體會多多少少添些毛病,我可不想讓你看到我睡覺口水會打濕枕頭,還會磨牙,還會……”

她的不斷開開合合的嘴唇被他輕輕豎起的手指封住。

“噓。”

他說。

“什麽樣的你,我都喜歡。”

他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又將她輕輕擁住,無限感慨地說道:“我們都老了,再不彼此珍惜剩下的時光,我們這一輩子就過完了。”

一句話讓白莫菲鼻子突然就一酸,眼淚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

陳清遠執意留下,白莫菲卻不想讓他看到她被病痛和藥物折磨的樣子。

她用一杯加了安眠藥的牛奶讓陳清遠睡了過去。她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嘴裏咬著一團手帕,在另一間屋子裏翻滾,而她的臥室裏,陳清遠安然沉睡。

陳清遠一睜眼就到了早上,身邊的位置空空的,但尚有餘溫,他穿上衣服,推開衛生間的門。

裏麵的人對著他回眸一笑,嘴邊沾染著牙膏的白沫,卻是笑的明媚,“你醒了。”

正在刷牙的白莫菲發出含糊的聲音。

陳清遠苦惱地晃了晃頭,為什麽昨晚會睡的那麽沉,竟是連個夢都沒做,如果不是身邊還有餘溫在,他甚至沒有和她共枕的記憶。

白莫菲漱了口,又洗過了臉,用毛巾擦幹,回過身來,在他一臉懵的時候,吧的一聲在他臉上落下一吻,然後笑呤呤地說:“早安。”

這樣的她,是俏皮的,時光恍若又回到幾十年前,鳳凰花開的那個暑假。

“早安。”

陳清遠定定凝視著她秀婉的麵容,如果不是住在她的寢殿裏,他甚至不知道素顏的她,臉色如此蒼白。

他忍不住抬手,輕捏了她的下頜,低下頭去,吻住她的嘴唇。

假如歲月能如此靜好,有多好!

加國肯辛頓宮

代子謙大步流星進了皇後所在的宮殿,“母後!”

少年男子清朗的聲音傳過來時,屋子裏的女人,心頭豁然一喜,她起身,三步並做兩步向外殿奔去。

“子謙!謙兒!”皇後喚著兒子的名子,疾步迎向大步流星過來的翩翩少年。

代子謙一把將他母親抱住了。

“母後,兒子想死您了!”

代子謙抱著他的母親轉了好幾個圈才放下。

皇後抬起纖柔的手臂,輕輕地撫挲著代子謙烏黑發亮的頭發,柔聲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從來沒有覺得一個月的時間是如此漫長,直到她唯一的兒子做為交換生去了斯國。

從十月份去了斯國到現在,不過兩月而已,她已經恍如過了一個世紀。

“在那邊過得很辛苦吧!瞧瞧你,都瘦了。”

皇後拉著代子謙的手心疼地說。

代子謙揚眉一笑,“不苦!兒子開心的很呢!”

皇後拉下臉來,“因為她是不是?告訴你,你跟她決無可能!”

說完生氣地背過身去。

代子謙有點兒無語,就知道母後不會同意,可也沒想到她和明珠公主八字還沒一撇,便被如此強烈的反對。

就在此時,外邊傳來宮人的聲音:“陛下駕到。”

皇後神情倏然又冷了幾分,“告訴他我在佛堂,就不必相見了。”說完,便匆匆走了,頭都不回。

代子謙凝視著母親匆匆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什麽時候,母親才能正視自己的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