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李雲帆應允。
長途勞累，李雲帆早早地睡了，顧亦涼在他妻子睡著後，獨自起程去了迪卡王宮。
幾乎沒廢什麽口舌，他報上是薩拉公主的丈夫，明珠公主的父親這個稱號後，侍衛便放了行，在經過一遍遍的安檢後，他終於站在女帝白莫菲的禦書房前。
時間過去了這麽多年，這也是他第一次麵見白莫菲，眼前的女皇帝，比年輕時候要清瘦，臉上雖不見皺紋，卻也在歲月的沉澱下，目光如靜水深沉，情緒內斂，透著一縷威嚴和智慧。
“怎麽，她沒跟你一起過來嗎？”
白莫菲放下手中的禦筆，目光淡淡的淩銳。
顧亦涼淡淡地勾起唇角，“如陛下這般的城府，一定知道我會在她睡熟時過來。咱們就開門見山吧，我是來帶小星星回去的！她無須再當什麽明珠公主，她才十八歲，未來還有廣闊的人生，卻不是年紀輕輕地便把命丟了。”
白莫菲眸光諷刺，“這話你可以直接去跟小星星說，她若同意跟你回去，我便無話說。”
顧亦涼冷笑，“你很懂得怎麽抓住她的心不是嗎？逼著一個九歲的孩子立下永不離開的誓言，白莫菲，你不覺得卑鄙嗎？”
“你錯了。”
白莫菲起身，漫步到窗子前，外麵夜色漸濃，“我並沒有逼她，她知所以留下陪我這個老婆子，答應繼承皇位，是因為她比你們善良，比你們懂得感恩。”
白莫菲又回過身形，眸光冷銳無比，“你和你的妻子，沒有人會比你們更冷血，不是嗎？”
顧亦涼好笑之極，“我們冷血？你說我尚且可以，你的女兒，你可對她盡過一天為人母的責任？你養沒養過她都不算什麽，她自有母親疼愛過她，可你助紂為虐，幫著尼卡坐實李雲帆**之女的惡名，試問，天底下有哪個母親做得出來。如果不是雲帆夠堅強，她怕是早就投河自盡了，你更沒有機會說我們冷血，我和雲帆分開的那三年，更是拜你所賜！”
顧亦涼目中迸射出點點寒星，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介意，他不說，也隻是看在妻子和女兒的麵上，分開的那三年，他自己過的怎麽樣，自己最清楚，而李雲帆獨自一人在飄泊在外，又獨自產女，那種辛酸，她不說，他也能想象得到，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這個女人。
白莫菲的心被震動了，她轉過頭去，聲音微微發哽，“我是為了她好。”
她最不願被提及的便是那段過往，她有錯，她以愛之名，犯了永不被原諒的錯誤。
“如果你還有一點點慚愧，就放小星星離開，她不該把自己的美好花季、大好年華浪費在這裏，身為一個一國之主，你該知道前路凶險、高處不勝寒。”
白莫菲心頭又是被針尖戳了一下，她背對著他深深地閉了閉眼，“我相信，這些話，李雲帆是說不出來的。”
顧亦涼冷笑，“你就是拿捏住了，她們母女都有一顆善良的心。白莫菲，如果你不肯放小星星離開，我會去國際法庭告你！”
顧亦涼說完，頭都不回地轉身走了。
白莫菲身形蹌然一下，抬手撐住了窗台，當年她將年幼的小星星留下，確是利用了那孩子的善良，前路凶險、高處不勝寒她又是何嚐不知，可她又有什麽辦法呢？除了李雲帆一脈，她已再無子嗣，皇朝不知交給誰去繼承，她總不能將祖宗留下來的江山偉業拱手讓人。
白莫菲深深地閉眼，心裏真是滄涼之極。
兩個小時後，李雲帆醒了，終是惦念女兒，和那個女人的，她輾轉了許多遍，竟是再也睡不著。
在申國的時候，自己死命壓製著對女兒的思念和擔憂，尚且夜夜思念成疾，如今身在斯國，自知女兒就在不遠的地方，她怎還睡得下去呢？
她眼前，又浮現女皇帝清瘦的麵龐，算起來，她已經有十六年沒有再見過她了，到底是母女的，她對女皇帝，雖不如別的女兒和母親感情深重，卻總有一種牽掛割舍不下。
“亦涼？”
李雲帆發現身邊的床是空的，臥室裏也沒有顧亦涼的身影，便起床去找。
房門卻忽然被人推開，顧亦涼從外麵的套間走了進來。
“怎麽醒了？”
他聲音是熟悉的溫柔，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
李雲帆便將他抱住了，把頭埋進他的懷裏，“你也睡不著是不是？”
顧亦涼擁住她，低柔著聲線，“是啊，想小星星，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她了，便怎麽的都睡不著。你說奇不奇怪，明明那麽多年都過來了，這一個晚上，反倒熬得辛苦。”
李雲帆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是呀，我也是這樣。”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李雲帆才道：“如果小星星不肯跟我們回去怎麽辦？我真的很害怕。”
顧亦涼道：“我們盡力吧，盡力說服她跟我們回去。”
……
早上
李雲帆乘坐出租車，來到迪卡王宮。
出租車遠遠停下，不得入內，李雲帆在宮門口處接受重重檢查，最後由白莫菲的禦前女官接了進去。
“陛下，薩拉公主到了。”
女官在女帝的臥室門口處稟道。
已是早上八點整，女帝還在臥室裏，而不是勤政殿，這是極其少見的事。
“請她進來吧！”
白莫菲聲音疏離。
李雲帆便邁步進了女帝的臥室。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女帝就坐在臥室的梳妝台前，用一隻做工古樸的木梳對鏡梳理著自己的頭發。
隻不過，當年的三千青絲，早已變成一頭白雪。
李雲帆愣住了。
這十六年，她不是沒從屏幕上見過白莫菲的，鏡頭前的白莫菲，永遠是那樣靜水深沉，智慧雅達，容貌也似乎變化不大，更沒有眼前這一頭白發。
可是眼前的女人……
如果不是此刻腳下所站的地方正是女帝的臥室，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眉梢眼角依稀熟悉，李雲帆真的難以相信，眼前這個，麵容黯淡，頭發花白，瘦得不像話的女人，會是她那個皇帝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