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功再將報紙細看一遍,省科技獎獲獎名單裏還是沒有他的名字,也沒有三陰山這個項目;而西書記,憑三陰山的成果,當選為省科技功臣,重獎五十萬。也許是哪裏漏掉了,西書記獲得功臣,說明人家不但認可三陰山這個項目,而且還相當看重,要不然也不會獲得這個唯一重獎。認可這個項目,這個項目卻沒有獲獎,連三等獎都沒有,他們這幫直接研究的人員,更是沒一個獲獎,這當然很不正常,也不大可能。三百多個獎,一般的研究,一般的研究人員都獲獎了,本校獲獎的也有十幾個,他們這個公認的最大成果,也轟轟烈烈推廣了幾個月的大成果,卻什麽也沒有。南功有點惱羞成怒,血也一浪一浪往臉上湧。他希望是搞錯了漏排了,或者是哪裏出錯了。這件事學校科技處長應該知道。抓起電話問科技處長,處長吞吐半天,說:“學校上報項目時,要提交校學術委員會討論決定,他們認為你們的項目材料有點問題,所以就沒上報。”
竟然是沒上報!南功差點將電話摔到地上,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吼著說:“為什麽!材料有什麽問題!有問題你們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私自卡下了我們的材料!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整人!你們究竟想幹什麽!我們怎麽得罪你了!”
處長好像一直在解釋,南功停止怒吼,才聽清楚解釋是會議沒通過,就不能上報,沒通過的原因,是材料不實。
材料不實,就是材料造假。突然說材料造假,南功更加蒙了。南功兩次怒吼著問哪裏有假。處長說:“這不是我說的,是學術委員會有人提出來的,而且結論是放下不上報。本來這些事我不該說,但你要問,我隻能好心給你透露一點。在社會效益一欄裏,你們填寫了幾個億,但又沒有一個證明材料,有人提出為嚴肅起見,暫時放下,等你們把社會效益搞清楚,把相關的證明材料找來,明年再報。”
推廣的樹苗還沒長大,長大了自然會有社會效益,社會效益隻是一個估算。一般的項目都是這麽算的,比如中增長搞的生態項目,研究成果使環境好了,使空氣得到了美化淨化,你能準確地說社會效益是多少億,又到哪裏去弄證明。這不是明顯雞蛋裏麵挑骨頭,而且別人也是估算的,為什麽就報了上去而且獲了獎。這裏麵一定有鬼。南功猛地扣下電話,然後再拿起來。他要問問西書記,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西書記不在辦公室,隻好打手機。打通,剛說了開頭,西書記打斷他的話說:“我在外麵開會,詳細情況我回去給你細說。沒報的原因我已經問過科技處長了,處長說在那天的會上,中增長提出社會效益不實也缺少證明,科學技術應該嚴謹,等弄清楚了再報,這樣就放了下來。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弄清楚的,當時我就把處長罵了一頓,問他為什麽不向我匯報,處長說怕引起我和校長的矛盾,同時也估計中校長會和我商量或者別人會說,他就沒敢說。當然也是我大意了,以為這麽大的項目,學校這裏肯定沒問題,有問題也會向我匯報,所以那天的會我也沒參加,過後也沒問。”
事情已經成了事實,憤怒,也變成了心痛,心裏難受得就想罵人。如果西書記不關心獲獎的事,他自己為什麽獲得了科技功臣。西書記也真不是東西,傻乎乎的不知整天在忙什麽,而且也自私自利,項目的事隻知掛名不間其他。下麵的人苦死累死,也不知給爭取一點名利;而自己的事,倒忘記不了,抓得也緊,獲得了唯一的科技功臣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南功決定問問中增長,為什麽別人估算的社會效益能報獎,他估算的就不能。
拿起電話,南功又覺得不能草莽,等想好了,搞清了,再一招致命。
南功能夠感覺到中墻長是在嫉妒他。文人相輕,同事是冤家,賣蔥的見不得賣蒜的,更何況他和中增長是相近的專業,相近的研究。他獲獎,中增長當然不高興,他壓倒他,當然更不能允許。中增長也太專橫跋扈了,當了校長,就以為當了皇帝酋長,什麽都要稱王稱霸,什麽都不允許別人超過,比美帝國主義還要霸道。中增長這樣的心態,就是武大郎開武館,比他高的都不行。而中增長他們搞的治沙研究,種那麽幾棵半死不活的沙棘,成活率也低得無法推廣,幾千萬砸進去沒一分錢的效益,卻獲得了一等獎;而東學潮,也獲得了領軍人才,每月享受三千塊的津貼。這算什麽事情!簡直是無法無天!
南功決定寫一個詳細的申訴材料,除了申冤,也要揭露中增長一夥玩弄權術,壟斷科研,欺上瞞下,沽名釣譽,貪汙浪費。材料不僅要交到省各有關部門,還得向國家有關部門反映一下,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麽完。
南功憤怒地在地上走一陣,然後無聲地坐下,一種失敗的沮喪在心裏一波波**漾。他清楚,不管怎麽樣,獲獎的事情算是完了,獎也讓別人獲了,一切都無法彌補。
隻是愧對了那些跟著他辛辛苦苦研究的人了,特別是白玉婷,幾個月下到鄉裏,暑假也沒休息一天,帶領學生沒日沒夜地研究,沒日沒夜地指導種植,命都差點搭上,結果是什麽都沒有得到。
南功想哭,一幕幕的事,一幕幕的人,也都往腦海裏湧。那天,西書記很興奮地打電話,要他和白玉婷立即到他辦公室,去了,西書記開口一連說了幾個好消息,才說省裏已經通過了三陰山推廣項目,也肯定了學校的想法。然後西書記眉飛色舞細說他如何向省委書記匯報,書記如何重視,如何讚揚他的想法。那天他比西書記還興奮,放了電話,也用更興奮的聲音通知了所有研究小組的人。然後學校很快召開了動員大會,動員全校師生都要投入到轟轟烈烈的推廣實踐活動中去,把教學和科研推廣結合起來,還說要把課堂搬到大地上,搬到社會中。很快也宣布了人事任命,任命文件是省政府發的,西書記擔任領導小組組長,三陰山市的市長任項目總指揮,他任項目副總指揮兼總工程師。白玉婷雖然沒被省政府任命,但學校任命她為科研成果推廣處副處長,全麵負責成果的推廣工作,同時也任命她為推廣項目的副總工程師。看著蓋了省政府大印的文件,他激動得一晚沒睡著,總覺得這輩子要幹一番大事業了,大事業興奮得他想唱,也想吼,也想跳,也想喝酒喝醉。想不到的是項目經費卻遲遲撥不下來,而學校的經費又由校長管,據說西書記幾次開會研究,學校才拿出二十萬先行運轉。盡管這樣,全校幾千師生還是轟轟烈烈地去了三陰山。而三陰山那邊,卻是靜等經費,農戶拿不到錢,也沒有種植的積極性,師生們隻好返回。好不容易經費下來了,卻和大家預期的相差甚遠,總數隻有六千萬,還全部撥付給了當地政府,如何使用也由當地政府決定。經過多次艱苦的交涉商談,才確定拿出百分之一的經費作為技術指導費。具體種植時,困難又比想象的多,錢發不到農戶手裏,農戶就不栽種,他們隻好一級一級去催錢,從市催到縣,從縣催到鄉,從鄉催到農戶。盡管這樣,廣大師生還是推廣種植了三四萬畝各種經濟林。那份辛苦,那份付出,那份焦慮,那份無奈,簡直用語言無法形容。最辛苦最讓他心疼的,還是白玉婷,好幾個月,從早到晚,整天奔波在山林中。那天他去找她,她黑瘦得讓他差點認不出來,皮膚也粗糙得勝過當地老鄉。那晚就住在老鄉家裏,晚上他摸到她的房間,發現她睡在睡袋裏,問她為什麽,說臭蟲蚊子太多咬得無法入睡。正是悶熱的盛夏,捂在睡袋裏怎麽能行。他當時感動得哭了,他隻好讓她睡在他身上,他來給她阻擋臭蟲,他來給她驅趕蚊子。而他付出的也不少,為此還摔下山溝跌傷了腿,到現在走路都有點瘸。在經濟和生活待遇上,他更是慚愧得不敢去想。項目批下來,他就想到買輛工作車,就像東學潮開的那輛越野轎車一樣,然後交給白玉婷去開。買車的夢破滅後,他又想多給她一些補助,讓她在生活上寬裕一點。但連那百分之一的技術費,也要去當地政府報銷。真去報銷,人家不僅說這不對那不合適,還會拿出一些發票摻和進來,說這是為項目服務跑腿產生的費用。實際他們就沒報銷到幾個錢,至今他手裏還有一大把需要報銷的發票。這筆錢怎麽辦,他還得找西書記,或者千脆扔給西書記,看他怎麽辦。給她一筆錢的想法破滅後,他又將希望寄托在獲獎上。獲得一個省政府科技獎,明年就可以想法將她推舉為三千三人才或者青年傑出人才,這樣她也
每月可以得到一兩千塊錢的補貼。怎麽都想不到,這最後的希望,也會破滅。倒黴背運到了這種程度,還能有什麽話說。
可西書記卻當了科技功臣得了五十萬資金,而真正的功臣,卻一分未得,這又怎麽能讓人想得通。
南功又開始恨西書記自私。你看人家中增長,人家把東學潮嗬護得多好,照顧得多周到。而且不隻是東學潮,凡是給他幹過事的人,人家都不會忘記,都能關心周到,都能照顧提拔,哪裏像西書記,用你時嘴比蜜甜,不用了,也就忘記了。
看來是跟錯了人,站錯了隊。
當然,西書記的膽量和魄力,也比中增長小,能量和手段,也比中增長差,辦法和折騰的本領,也沒中增長高。都說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其實幹得好也不如跟得對。跟對了人,站對了隊,那才能走上正確的路;跟錯了人,隻能被引入歧途。他現在,就是跟錯了人站錯了隊。
南功突然覺得檢舉揭發中增長是一個愚蠢的想法,如果走漏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究竟怎麽辦,還得好好想想。
白玉婷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不知會是什麽反應,不知會不會恨他怨他。最吃虧最委屈的,應該是白玉婷。西書記雖然自私,但也讓白玉婷當了主持工作的副處長,而她死心塌地跟了他這麽多年,他給了她什麽?什麽也沒有。她恨他,是應該的,他也確實可恨,罵他一頓也是應該的。如果不是她深深地愛他,她早就離開他了,早就罵他該死了。這個傻姑娘,也不知為了什麽,竟然這麽死心眼兒地愛他,而且那麽忠誠,忠誠得讓他恐慌。也不知她愛他的什麽,真讓人想不通。看來愛情,真的是難以說清道明。可話說回來,愛情如果說清了,愛情就成了理智的公平分配,也就沒有了感天動地的愛情。
他一定得給她一定的補償,不能讓她既流汗又流淚,至少不能讓她總是吃虧,好歹他也是一院之長,他應該有這個權力和能力。
學院的進修培訓經費還結餘四萬多,如果她願意出國,可以讓她出一次國,如果她願意國內進修,可以讓她到最好的大學進修一年半載。如果這些她都不願意,就再跑一趟三陰市,軟磨硬泡,也要把手裏的發票報掉,然後想法給她一筆科研補助費,讓她買點好衣服。
突然想到還有一筆錢可以用。學院這些年辦自考培訓班,規定誰拉來學員,從學費中提成百分之十。環保局要辦一個自考本科班,這個班是他和環保局談成的,提成就應該歸他。這個班大約有六十幾個人,學費是每生每年五千塊,按百分之十提成,也應該有點錢。南功高興地將負責自考的小馬叫來,說:“環保班是環保局的人招集招生的,他們和各縣市聯係,跑了不少腿,花了不少錢,而且答應了要給縣市的人提成。剛才人家打來電話,要那筆提成,用來彌補那些花費。你現在就去算一算,看一共是多少,一次提取出來,送到我這裏。”
小馬很快將錢算好拿了過來,總共是三萬三千五。有這麽多也夠了,這是他第一次給她這麽多的錢,白玉婷一定會很高興,如果她不要,他就強迫她收下。
天黑吃過飯,南功照例提了公文包走出門,但今天他不去辦公室,包裏也多了那三萬塊錢。他要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給她一個驚喜。
南功很有力地敲響她的門,當門打開時,白玉婷立即說:“今天東學潮也正好來了,咱們一起坐一坐。”
南功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但渾身的**和湧到嘴邊的話,卻哽在了嗓子裏。發愣的片刻,他看清東學潮正不好意思地向他走來,而且叫了一聲南院長。南功的心,卻像被人踹了一腳,疼得血都擠到了臉上,布滿眼睛的,也是嫉妒吃醋和沒想到的慌亂。白玉婷急忙拉南功進屋,攙扶南功坐到沙發上。
南功說:“我來,是來說一件事情的。”
南功的慌亂失態讓東學潮感到可疑,感覺南功和白玉婷有什麽事情。當然,也可能是他和白玉婷孤男寡女在一起,讓南功有點不好意思。東學潮想解釋,又覺得隻能是越描越黑,而且已經和白玉婷談婚論嫁了,還解釋什麽。東學潮什麽也沒說。
茶幾上並排放著兩杯咖啡,旁邊有削下的果皮,半拉沒吃完的蘋果放在那裏,可見他們剛才正在吃蘋果喝咖啡。好愜意好甜美的生活。抬頭看飯桌,上麵有一碟涼菜,還放了一瓶葡萄酒,可見他們今晚是在一起吃飯來著,而且還喝了酒。到了這個程度,說不定他們已經上了床,說不定剛剛上過床。自己心愛的女人,卻和別的男人睡覺,深深愛自己的女人,現在又深深地愛別的男人。猛然,南功的心像被絞肉機在絞,心裏的血,也被絞得往腦袋裏鑽。他想將東學潮趕出去,也想將東學潮活活掐死,但另一個腦子用更大的聲音告訴他不能,而且高聲告訴他:你不是同意人家嫁東學潮嗎?你不是希望人家能嫁出去嗎?你不是希望人家再不要等待你,然後快快樂樂嫁一個心愛的丈夫嗎?今天人家找到那個人了,可你又怎麽了?你真是個老混蛋。
但胸口痛得更加厲害,好像要把心揪出來。南功隻能大口喘息,雙手也隻好梧住胸口,但心裏的血,好像又往眼睛裏湧,一下都要變成淚水流淌出來。他還是無法控製住,拚命壓製,還是嗚地一下哭出聲來,而且一下痛哭流涕得渾身抽搐,整個身子都像驚濤駭浪洶湧起伏。他拚命去抹眼淚,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斷斷續續對白玉婷說:“告訴,你,一個悲哀,悲哀的消息,咱們的,推廣項目,沒,沒有,沒有獲獎。”
白玉婷也一下哭出聲來,她捂著臉,跑回了臥室。
東學潮一下手足無措。沒有獲獎,竟然成了這個樣子,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好像和白玉婷有什麽事。什麽事能讓南功如此痛苦失態,東學潮想象不出來。但好像白玉婷和南功心裏都藏著什麽,也好像有鬼。東學潮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該做什麽。感覺什麽也不能說,隻能靜坐觀察。
白玉婷很快走了出來,眼淚也已經擦幹,她站到南功麵前,叫聲南老師,說:“你也不用生這麽大的氣。不就是獲獎嗎,有它也要活下去,沒它也要活下去。多一個少一個,又能怎麽樣,把身子氣壞了,倒不值得。”
南功擦幹眼淚,情緒也一下平靜了許多,他抽出麵紙將臉徹底擦一遍,說:“你說的也是,一個獎,也用不著這樣。但想想還是難咽下這口氣。辛辛苦苦幹了那麽多年,心血都耗盡了,卻一下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不算了;而且成果也莫名其妙變成了人家的,人家也成了科技功臣,一下把什麽都偷走了。遭了賊還可以報警,還可以說那東西被人偷去了,那東西就是我的,也有可能找回來;而這算什麽,名正言順成了人家的,我又算個什麽。”
南功又抑製不住想哭,他再次抽一張麵紙擦一遍眼睛和臉,解釋說:“我說的是西書記。本來隻讓他掛個名,可他倒好,一下全攬到了自己懷裏,讓自己成了科技功臣,好像事情是他一個人幹的,這叫什麽事情。”
白玉婷能夠聽懂這樣的雙關語,也能夠感覺到南功的妒火和醋意,她也能夠感覺到他不是後悔,而是吃醋,是想一直讓她保持原樣,一直讓她隻屬於他一個人。這也太自私了,今天終於暴露了出來,他終究是自私的。白玉婷坐下,也用雙關語說:“其實你也應該想開,你讓人家做主持人,人家當然要真做。做了,人家當然要享受權利承擔責任。就像領導的講話,即使是秘書寫的,署了領導的名,那就是領導的,在報刊上發表出來,責任是領導的,稿費也是領導的。咱們沒獲獎,現在也成了事實。已經成了事實的事,想不開,就隻能自己給自己氣受,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如果你從另一麵想,就當咱們這個研究沒搞出名堂,甚至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這樣一想,也就不委屈了。而對西書記來說,他再糊塗再自私,他也知道誰好誰壞,知道真正的成果是誰的,他也知道真正的功臣是誰,他也得知恩圖報。有了西書記這個人,以後的事情也好辦得多。”
南功感覺白玉婷成熟老練了許多,以前他倒沒意識到這一點,隻感覺她比同齡女孩子要心思重一些。學生都老練了,而他這個老師還不夠老練,真的是退步了。看來真的是活到老學到老,不學不行啊,後浪推前浪,現在已經不如東學潮了。而且白玉婷的話,明顯偏袒東學潮,已經站在了東學潮的立場上,心也貼在了東學潮的身上,已經開始指責他了。嫉妒失落之火再一次升騰起來,對白玉婷的嫉恨,也擠走了那些溫暖的愛。南功再用紙巾擦把臉,說:“得到西書記也未必有用,他天生就是個狼心狗肺過河拆橋的人。我的全部感情都投入進去了,巴結他也夠數了,可怎麽樣。事情還沒完,他就不認你,過後,他更把你忘到九霄雲外。其實我們就是跟錯了人,選錯了對象。你看人家東學潮,一開始就選中增長,你看怎麽樣,一路青雲,現在什麽沒得到?十佳科學家,領軍人才,副院長,再過幾年,就會完全超過我,就會完全取代我。”
白玉婷感覺南功的話句句都在指責她,好像忘恩負義的是她。委屈和傷感,再次湧上白玉婷的心頭。你還要我怎麽樣,這麽多年,你鐵了心不離婚,連一句愛的話都不敢說,獨自過著妻妾都有的幸福生活。而我,孤苦伶訂,一個人獨身苦熬,馬上都熬成老太婆了。誰見了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好像身體有什麽毛病,見了人都覺得矮人一頭,這樣的日子,又怎麽來熬。這些,你為什麽不想想,這不是自私冷酷是什麽!白玉婷說:“人都是自私的,好事情誰都想多占,吃著碗裏的,盯著鍋裏的,隻考慮自己,不考慮別人。西書記為自己,我們也得想想自己。我們奮鬥努力,也不全是為了自己,其實也是為國家為人民。如果站在這個立場上說,就不應該怨天尤人,就應該理解所有的人,比如西書記,他也不是不想給我們爭光,是他沒爭過中校長。而東學潮,他是跟對了人,但他也是被逼無奈。靠獨立奮鬥,他不但一事無成,還弄得妻離子散;而我,跟了你,也才有了我的今天^所以說,樹有多高,陰涼才有多長。”
話已經說清楚了,理智地想,當然都是他的過錯,她也有嫁人的權利,她也應該嫁人。相比之下,他這個老師卻要心胸狹窄許多,也是一個不合格的老師。口口聲聲要為她好,希望她嫁個好老公,人家真的要嫁了,卻有這麽強烈的嫉妒心,真的很不應該。真的是老了,而且老得蠻橫不講道理。五十出頭的人了,還咬著人家不放,你到底想幹什麽。南功突然想起了哪位哲人的話:人生最大的悲劇,就是人老了,心還年輕。現在他的一切煩惱,都是心太年輕,心貪得太多。南功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他順著白玉婷的意思說:“你這麽一說,我也想通了,也能理解了。今後,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今天的話,就當沒說過。”
東學潮不想再聽他們兩人打啞迷,說:“別人看我,以為我傍了中校長才這麽風光,其實我吃了多少苦,我幹了多少事,誰又能知道。所以說,我的成就,都是我的汗水和智慧澆灌出來的。”
南功立即說:“那也不見得,剛才玉婷還說你是逼上梁山,如果獨立奮鬥,你什麽都不是。比如拿你們的研究和我們的比,你說誰的社會效益更大,誰的實用性更強,誰的更有科技含量,那肯定是我們的。中增長說我們的社會效益不準確,你們的就準確了?你們種那麽一小片沙棘,效益在什麽地方?為什麽能夠獲獎?”
東學潮說:“我們的研究是有獨特發現的,長期社會效益也是明顯的。現在種活的少,是因為種在不能生長植物的沙灘上,你們種活的多,是因為種在了能夠成活的土地上。這就好比生孩子,女人生出孩子,那是平常事情,男人生出孩子,那才叫本事。”
白玉婷立即插話說:“你們別再爭了,明明是不同的科學,卻偏要放在一起比,能比出個結果嗎,有什麽意思嗎?”
這明顯地是在指責他這個老師,而且三陰山推廣項目本身就是她和他的,她卻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說話。罷罷罷,人家已經那樣了,你還攪和什麽。是該走了,也該退出了。南功站起身,說:“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攪你們了。”然後大步出了門。
屋子一下安靜了下來,安靜得能夠聽到呼吸。白玉婷重新坐到東學潮身邊,東學潮看眼白玉婷,一臉不愉快,好像在生氣,好像對誰不滿,也好像有難言之隱。東學潮更堅信自已的判斷:白玉婷和南功這麽多年,關係很可能不幹淨,今天的南功,就是吃醋酸出了眼淚,就是吃醋吃過了頭。東學潮想說點什麽,又不知怎麽說。理智告訴他,他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他也沒資格捅破這層紙;捅破了,他和她的關係,也就徹底地終結了。
白玉婷仍然那樣默默地坐著,仿佛思緒已經在萬裏千裏無法拉回。東學潮突然覺得沒意思,自己結過婚,有過兩個女人,卻猜測人家有沒有過男人,甚至幻想人家仍然是姑娘,這不合理,也不太可能。不用管那麽多了,今天她坐在身旁,她就是他的人。東學潮決定今天就把她徹底得到,讓她徹底成為他的老婆。成了他的老婆,他才有資格管她,她當然也有了歸宿。東學潮把白玉婷抱進懷裏,說:“獲獎不獲獎的事就不去想它了,更不要不高興,咱們想點愉快的,我想說說咱們倆的事。”
白玉婷立即不高興地說:“站著說話不腰疼,得了便宜會賣乖。你獲了獎,當然體會不到失敗的痛苦,為這個項目,我們吃了多少苦不說,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嗎?我們希望的不僅是獲獎,我們還希望整個大地,都掛滿我們選育的果實,突然什麽都沒了,比你老婆孩子都沒了還要幹淨,你是什麽心情。”
東學潮不想和她爭論,更不想再捅這些敏感的話題。他起身給她倒杯熱咖啡,輕輕放到她的麵前,說:“今天你心情不好,今晚我想陪著你。”屋子裏沉默得沒一點聲息,東學潮看著她,但她好像沒聽見,仍然一動不動,也沒有一點表情。東學潮想再說一遍,又覺得沒有說的必要,幹脆動手就行了。他再次將她抱入懷裏,開始解她的衣扣。白玉婷突然說:“你去把酒拿過來,我想再喝幾杯酒。”
將高腳杯和葡萄酒瓶都放到茶幾上,再把兩個杯子倒滿。白玉婷無聲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東學潮能夠感覺到她的內心,她的內心是痛苦的,痛苦了,才想喝酒。東學潮不知她為什麽痛苦,是為南功?是為他?還是沒嫁到最好的?東學潮也端起酒杯,將酒一口喝幹。他還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麽痛苦,是因為要嫁他?是她舍不得南功?好像又不是。如果是,她可以不嫁他,她可以回到南功身邊,完全用不著這麽痛苦。感覺像是對身世和命運的悲哀,也許她感覺自己像林黛玉,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到頭來隻能嫁一個凡夫俗子。東學潮今天想徹底試試她,這麽長時間了,看看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東學潮一下將她抱起,大步抱到臥室,將她放到**,然後壓到她的身上,開始脫她的衣服。她並不反對,她仍然閉著眼,看不出喜歡還是討厭。感覺她願意進行到底。東學潮一下激動起來,他再也顧不得一切,迅速將她脫光,然後也把自己脫光上了床。
喘息著從她身上下來,感覺事情很好,他表現得很英勇頑強,而她的身體,也讓他格外滿意。到底是姑娘,整個身體潔白柔軟得像海綿,又飽滿豐腴得像彈簧,感覺比萬蘭當姑娘時還要好;而馬珍珍的身體,已經是標準的半老徐娘,肚子上麵救生圈一樣的贅肉,不僅發虛,也皺成了波浪。這麽好的身體,她把她完全交給他,看來她是決心要嫁他了,又一件大事要完成了,東學潮輕鬆得一陣陣發飄。隻是她一直閉著眼睛沒有表情,讓他感到有點發虛。但也沒關係,隨著他的進步,隨著他一天天上升發達,那時,她不但會睜開眼睛,而且會笑成一彎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