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翻牆
傅縈站在院子裏,眼瞅著大敞菱花門扇的正屋內宮人慌忙奔走亂作一團,背後浮起一層雞皮,連心裏都跟著涼透了。
腦海中不停的出現方才二皇子說過的畫麵,禦花園,嶙峋假山,寂靜芳草繁花忽然都褪了色,某個偏僻角落的一口井裏泡著個錦衣華服走了形的屍首……
四皇子比她還小三四歲,如今才多大?雖不熟悉,可是那少年也見了好幾次,那麽一個愛笑的不諳世事的人,甚至還沒體會過人生的愛恨別離,人生都不完滿,竟這麽去了
她不信那是意外。
所有的人都清楚,四皇子的驟然離開是一場政治陰謀,而他是個政治陰謀下的犧牲品。
屋內亂了一陣子,才忽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宛若悲愴發狂的母獸,從胸腔裏發出令人渾身顫抖的悲鳴:
“我的兒我的翠哥兒啊”
“母後,您冷靜一點。”二皇子聲音壓抑著擔憂。
傅縈忙快步到了廊下,方進了門,就瞧見宮女內侍們跪了一地,皇後正踉蹌著撲向內室,慟哭道:“皇上,您快醒醒吧,臣妾的翠哥兒沒了,皇上求您快醒醒吧”
二皇子追在皇後身後進了內室裏:“母後,父皇身子不好,您別在這裏隻管這麽著……”
傅縈以袖擦拭濕潤的眼眶,緩步走到蕭錯身旁。
蕭錯眼眶也紅紅的,攬住了傅縈的肩,二人此時都隻能沉默。
皇帝身中一月散之毒,不知能否活下來,四皇子又出了這樣的事,一夕之間受打擊最深的就是皇後,她趴在拔步床沿抓著明黃錦繡夾被,俯在上頭搖頭痛哭。
而皇帝依舊是麵色慘白的昏迷著。
那場麵叫傅縈看了都跟著落了淚,正用袖子拭淚,肩上擱的大手就緊了緊。將她帶到了屋外。
抬眸,對上蕭錯俊朗眉目,傅縈唇角動了動,想安慰他的話終究是沒說出來。
蕭錯眼中充滿憐惜。顯然感受道她的關心,哄著她道:“你回去歇著吧,這裏亂的很,還不知要鬧的怎麽樣呢,若有什麽事兒我在去叫你。”
“好吧。你自己仔細一些,也別觸了皇後的黴頭,她也是可憐人。”
“你倒是善心。”蕭錯用袖子替她抹臉,將她臉上蹭的發紅。
傅縈歎道:“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苦哪裏是外人知道的?好了,你快去吧,別管我,我這就回去了。”
蕭錯頷首,回頭吩咐珍玉:“你仔細你家主子,有事隨時來回我。”
“是。奴婢知道了。”珍玉應是。扶著傅縈的手臂下了台階。
傅縈一路離開上院,還隱約聽得見那慘烈的悲鳴,抬頭望向與平日一樣湛藍的天空,呼吸著空氣中清新的植物清香,一時悲感不以。
天地日月亙古不變,可人事易分,今日知去的人是四皇子,又哪裏知哪日去的是身邊人,又哪日去的是自己?
沿著青磚鋪地的巷子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暫且安置的院落。傅縈吩咐珍玉:“將院門關了,誰來都不見。
“是。”珍玉明顯鬆了口氣,“才剛奴婢瞧見許多下人走動,可見山莊中已有朝臣知道消息了。”
“嗯。”傅縈傷感之餘又覺得不妥:“二皇子知道這件事就這樣宣揚的沸反盈天的,皇上倒下的陰霾還沒散,京都又出了事,不是明擺著告訴朝臣天下不太平麽。”
“許是突然出事,二皇子也慌了神吧,畢竟四皇子是二皇子的胞弟。”珍玉圓潤臉上又有了悲切之色。
傅縈靠著引枕坐下。慢慢的頷首,眉頭卻越皺越深。
二皇子至今的表現都很微妙,皇帝中毒,沒見他急忙火燎的去想法子調查凶手尋找解毒方法,關心的卻是都城和避暑山莊兩邊留誰坐鎮。四皇子出事,又不顧影響的立刻張揚開來,且不說有沒有考慮過為了皇後的心情而隱瞞,就是不想隱瞞此事,也沒必要這樣揚鈴打鼓的折騰開。
現在整個山莊的人估計都知道京都出了事,不知道確切真相的那些人隻靠猜測或許還會腦補的更凶,情況分明是在二皇子的促使下變的更糟了。
傅縈發呆了一上午,午膳時間蕭錯也沒回來,隻讓阿圓來告訴一聲讓她自己用,午歇時間傅縈也睡不著,做女紅沒趣兒,看話本看不進,就連吃零嘴小食都吃不下,一會兒想著朝政這樣情況蕭錯該如何應對,一會又想萬一有人將屎盆子扣在蕭錯頭上該如何是好。
如此糾結著,不知不覺便到傍晚,天色暗淡下去時,有人叩響了院門。
傅縈聽見叩門聲便坐直身子,推窗往外看去,珍玉帶著小宮人去應門,卻不是蕭錯回來,而是個陌生的婢女,那婢女後頭站著個天姿國色的美人,是龐小姐。
院中的糖球瞧見傅縈開了窗,“喵”一聲躍上窗台,直接跳進了傅縈懷裏。
傅縈被軟絨絨的小家夥撲了滿懷,索性關了窗懶得再理會外頭。
她擔憂蕭錯尚且來不及,哪裏還有閑工夫去搭理一個構不成威脅的“情敵”?
龐小姐在傅縈推開窗扇時就已背脊挺直的看去,誰知她竟連個眼神都沒給,待貓兒跳進去又關窗了。
她明顯是為了叫她的貓,不是因為她……
龐小姐覺得自尊受挫,也不想在求見傅縈,轉身便走。
珍玉看人走遠了才啐了一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吩咐人關門。
誰知珍玉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低笑:“什麽天鵝肉?誰是天鵝啊?”
一回頭,卻見蕭錯提著阿圓領子的手剛鬆開。
阿圓拍著胸脯臉色煞白的道:“王爺,求您下次別翻牆了,有門兒不走翻牆做什麽啊”
“那下次爺自己翻牆,你走門吧。”蕭錯快步往屋裏去,“王妃沒用膳呢吧?預備晚膳來。”
阿圓苦著臉道是。
傅縈聽見動靜,正抱著糖球下地:“皇上那裏怎麽樣了?”
蕭錯大步而來,隨手將糖球拎開,又拉著她去臉盆架子旁洗手,“皇兄情況穩定了些,雖還昏迷,但情況好歹穩住了。隻是皇嫂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