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現看不見開始,她不適應眼前一片黑,都是陸望在幫她整理。

也沒什麽好倔的,也很想沒胃口,但昨晚到現在沒吃過東西,她原本還是被餓醒的來著。

何秓就著他的手啃了兩口,腮幫子鼓起說:“噎得慌,還要牛奶。”

然後牛奶就到了她嘴邊,早餐吃得很順利。

兩人表現得十分淡定。

醫院好一頓檢查,是先前摔傷腦部淤血壓迫到視覺神經,導致暫時性失明。

也就是說,淤血清除前得瞎一段時間,屬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醫院配合待了好幾天,這些天陸清也來看望過她,看著醫生引導她適應起黑暗的世界,回去就給何秓多塞了兩個看護,外加各類補品。

那陣仗不像是照顧病人,像是來坐月子。

大概是走一步路,就會被看護和醫生放肆誇獎,何秓自信心爆棚,她覺得她又可以了。

一大早自力更生換回自己的衣服,一襲黑色到小腿位置的長裙,手持盲杖下樓。

最開始兩眼一抹黑,治療到現在依稀能看到點光亮,她借著模糊的視線,不肯輕易叫人扶。

陸望跟主治醫生談完話,出來就見她這副打扮。

小臉一半被方正的墨鏡遮住,長發披肩,黑裙在腰部收攏,腰線比例極好,靠在牆邊等他,透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他頗覺好笑:“確定回去住?”

“嗯,我不要待在醫院。”她仰頭尋聲過來,“住家裏也一樣。”

現在不會吵著回學校住,隻是這回要從陸家調個信得過的人過來照顧著她的起居,他自然沒異議。

跟醫生確認好情況,辦理出院手續。

陸望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就一並帶去了外資所。

向來獨身一人進出的boss,背後緊跟一個拿盲杖的小姑娘,一起進了辦公室立刻惹來一片討論。

李助理手拿文件帶風走過,板著臉:“咳咳。”

Boss身邊的得力助手,氣場一樣可怕,還沒燃起的八卦之火全數熄滅,各自繼續埋頭工作。

李助理拐了個彎,跑去麗莎邊上,滿臉寫著吃瓜。

“聽說boss帶了個小姑娘過來,難道是未婚妻?”

麗莎沒打算搭理他,隻說:“你擋路了,陸總還等著我送奶茶過去。”

奶茶?見鬼,Boss從來不吃這些。

陸望有未婚妻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他那未婚妻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公眾視野。

陸牧川保護得太好,不想何秓早早被拖進名利場交際圈,再者陸望根本不在乎這個人,與他而言隻是表麵未婚夫妻關係而已。

做人呢,都有點小愛好小怪癖,也是能理解的。

李助理的私人愛好,就是八卦,全公司乃至S市找不出第二個與之媲美的八卦小能手。

而且,他之所以這麽好奇何秓,還因為她突然就從一個枯燥的名字,冒出來,活蹦亂跳走到陸望身邊。

乃至就在他們眼前。

“作為boss的第一助理,麵對工作狂魔的鞭笞這事兒,還是我來吧。”李助理接過她手裏的奶茶,英勇無畏豁出去,“你去休息吧,我這裏有份文件剛好一起送進去。”

“喂喂!”

也不顧麗莎在後邊跺腳,他率先跑路,一到外邊,又恢複成那副嚴肅表情。

敲門示意後,李助理聽到應聲,推門進去。

就看到沙發上坐了個漂亮得像個瓷娃娃似的妹子,而自家boss屈膝半蹲,身形高大,即便是蹲姿也顯得肩寬腿長。

何秓冷著臉:“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半點沒瞞著了。”

陸望低聲笑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他們從車上開始,何秓就掏了底,把那些驚悚記憶碎片給全說了一遍。

在黑暗中,隻感覺到有人將她的手強行打開,力道輕柔但不容抗拒。

從手指到手掌,很多地方破皮擦過藥。

其實並不是很痛,這些傷口隻是她為了盡早適應看不見的生活,在醫院吃了點苦頭練習導致的而已。

還是小粒照顧的她,見何秓一聲不吭全部是自己扛過去,剛開始那會兒看不見撞到牆、走著走著被椅子帶倒地,任何常人能輕易解決的事情何秓都沒有辦法輕鬆做到。

這些還都是小粒每日做了報告發給陸望,否則他哪怕看到她身上的淤青也未必能追問出結果。

陸望歎了口氣:“我說的是這個,你就不想跟我說說?”

“又礙不著事兒,沒什麽好說的。”

與其說不重要,也隻是何秓打心裏不願意過多依賴他們。

當初原身無理取鬧的時候,就沒少拿這裏痛那裏不舒服來整活,她不想再被誤會。

她沒用多少力氣抽回手,聽到外頭有動靜,將手背到身後。

李助理適時插嘴:“boss,這份是新補充的資料。”

他眼力見足,將奶茶先放到小姑娘麵前的茶幾,再給boss遞文件。

陸望拿起吸管按開塑料口,自然地遞到她唇邊,才接過文件道:“α項目的收尾工作你親自去跟一下,他們公司看重這wb3方向。”

“是。還有這邊是翻譯複審記錄,您看一下。”

“嗯。”

何秓聽不懂,抱著奶茶悶聲喝。

等到兩人談話結束,她已經喝了大半杯。

陸望起身,拿過紙巾擦去她嘴角的果醬,給她整理墊在身後的抱枕後,還在低聲詢問是否需要喝水還是吃點心。

小姑娘伸手,陸望立刻給她拿來葡撻。

李助理出去時,他人恍惚得連路過麗莎都沒有打聲招呼。

進去前隻想吃點八卦,沒曾想這麽勁爆。他親眼看到boss寵妻的畫麵了,不會被殺掉吧……

陸望看了會兒資料,再抬頭,何秓解決掉兩個葡撻人就軟趴趴躺在沙發。

“要不要出去找麗莎玩兒?”

“不用,我自己待著。”她將抱枕墊在腦後,仍舊戴著那副墨鏡不願意讓人看到她空洞的眼睛,又想起來一件事,“你要去參加珠寶什麽什麽宴會?”

陸望挑眉:“對,珠寶大亨劉薏夫婦慶祝孫子滿月的宴會。”

她上回來不及想,現在有時間,稍微回憶記得原書在這裏有個情節點。

陸望帶顧雲熙去赴宴,原身嫉妒偷偷跟蹤,還聯合了一幹名媛嘲諷顧雲熙出身,為了陷害她,還趁機把顧雲熙借來的禮服弄壞,完事兒再把她反鎖在酒窖。

最後是陸望解救,小白花顧雲熙受傷,在處理傷口時兩人的關係再次拉近,巧合下結識珠寶大亨,為後續爭取設計珠寶的名額做鋪墊而後男主賀嶼安得知陸望一直在顧雲熙身邊照顧,為此還有了心結。

也就是這裏開始,陸望對原身越來越反感,原身就越看不慣顧雲熙,不斷找茬。

她光是想想,頭皮就發麻。

躺是沒法再躺下去,她索性把盲杖打開,摸索著要開門:“我這麽出去,會有影響嗎?”

陸望不明所以:“你會帶來什麽影響嗎?”

當然是緋色八卦咯,她沒好意思說出口。

陸望對她在原書裏就沒有產生過愛情過,最近接觸下來估計他隻當是家裏最任性的小妹在照顧。

她自我開導完,覺得確實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轉身出門。

陸望有專門的辦公區域,裏側是辦公室,外側這邊則是李助理和麗莎的辦公的地方。

何秓一出來,麗莎立刻上去作勢要扶她。

“不用的,我還是能自己走走路。”她跟麗莎有過一天相處,說話輕鬆不少,“我不打擾你工作,就在外麵坐會兒。”

這片都屬於陸望的辦公室區域,外側這塊兒的助理卻不止麗莎和李立,她對環境不熟悉沒走兩步就差點撞到桌子。

一群人隨時注意她的動向,連連阻止或者過來幫忙,大概是早有叮囑她現在的狀況。

這下反而更不自在,不光是她,還有正經工作的職員。

何秓打了退堂鼓,又關上辦公室大門,才杜絕掉那些視線和聲音鬆了口氣。

摸索著重新回去躺沙發上,摸索著抱住抱枕閉眼醞釀睡意。

她沒拒絕陸望來公司,會把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他,是失明之後身邊暫時信得過的隻有他。那些奇怪詭異的記憶和夢境,都連接到一個不好的真相。

她得以再次確定原身被撞成兩截這事兒吧,怕真不是意外。

總有種時刻在危險邊緣徘徊的感覺,目前眼睛看不見,隻有跟在陸望身邊,她才能安心。

有人進來,但腳步聲壓得很輕,跟陸望在談工作的聲音也低,聽著聽著就真睡著了。

她是聽到有人一直在說話,偶爾還拔高聲調,又給吵醒。

離沙發有段距離的辦公桌,周淵以跟陸望兩人聊得不算愉快。

周淵以自從看到何秓發的那長段的梳理,想約人見麵,就再沒得到過消息,打過好幾個電話直接顯示關機,去學校得知出了意外請長假在家休養。

這回找過來,還是陸望告知了情況,她短暫失明的這段時間連手機就沒碰過。

何秓不願意在隔間休息,這裏能聽到聲音,她看不見的情況下這樣能有安全感,因此陸望一直有刻意發出聲響,又不至於是噪音。

同樣,周淵以進來時習慣性觀察周圍,也就看到在右側露出來的一點裙角,知道何秓也在。

兩人的交談不算愉快,受害人一方不配合加重了搜查難度。

周淵以一巴掌正要拍在桌麵,在靠近桌麵時硬生生頓住才極小弧度地拍了下:“這起案件犯罪目標明確,罪犯的動機是什麽?這些信息又是否屬實?我想請何秓小姐親自麵對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