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車裏,突然給他一拳的事,他多少還有點心理陰影。

等過了會兒見她沒有動靜,便放輕動作繼續上藥。

借著手機上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他頭疼的看著小腿處掃墓時新添的擦傷,怎麽越上藥傷口還越多了?

上藥完畢,他起身要走,聽見嗚嗚咽咽的夢話。

“乖狗子去找其他姐姐玩。”

陸望:“……”

“救我……”

男人原本板著臉轉過身,手指輕碰散亂在枕間的發絲。

不大自然地碰了碰她的臉:“我在這裏。”

小姑娘自鬼門關走過一遭大變心性,他對現在的何秓,尚有懷疑。

怎麽可能十幾年幾乎已經養成的三觀說沒就沒,但人確實還是原來的人,這種矛盾體讓他向來不關注的他人死活的原則被打破,站在最佳的旁觀角度,看何秓走來的每一步。

醒來要麽大殺四方,要麽裝乖賣巧,睡顏倒是分外恬靜。

何秓在夢中似乎聽進去這句話,慢慢的鬆開緊皺的眉,不再囈語。

他從房間裏出來,倒了杯冷茶,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下個不停的大雨。

往後靠在藤椅沙發上,神情放鬆,下頜線流暢優雅,喉結上下動了動,短暫休憩了會兒才繼續看起資料。

桌前還有私家偵探調查的信息以及周淵以送來的資料,攤開的合照上薛飛揚青澀的笑著,身旁還有勾肩搭背做鬼臉的幾個朋友。

所有犯罪都有動機,即便是死人通過追溯蛛絲馬跡,同樣遮掩不住秘密。

他手指微抬,取下眼鏡。

將其中篩選出的三項信息重點記錄:

1、已有證據顯示死者生前產生過較大人際衝突。

關於這點,體現在正在調查的薛飛揚個人背景上,當初薛飛揚成績突出才有幸加入先天性心髒病研究所,在綁架之前他突然暴瘦厭世的症狀出現,不排除遭遇過較大打擊,當初研究所篩選機製極為嚴格年紀輕輕的研究人員壓力不會小,薛飛揚最可能在人際關係上有問題。

2、待確認:死者周圍(出事前or出事後)是否有人失蹤?

薛飛揚無法單獨完成這起綁架,一定有人在暗中協助,至於那個人應該是他的好友也同時和何家有關係,否則找不到理由接近何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何況還是處於幼崽時期的何秓。

3、自殺的動機跟前兩點有關。

人際關係導致綁架的可能性在他心裏繞了個彎,但畏罪自殺的可能性不大,否則他應該會留下遺書坦白經過,畏罪心理的人會產生有類似於傾訴的自我剖析。

或者……當時還有另外一個人到過現場,拿走過死者自殺時留下的東西。

那人究竟在掩飾些什麽呢?

陸望望向窗外,雨勢漸小。

……

一夜好夢,何秓被生物鍾叫醒,早早刷牙收拾。

換了一身竹綠的倒大袖旗袍,上回被劉伯母誇過以後她就加購了好幾條。

她雖然看不到自己穿起來是什麽樣,可周圍人發出的讚歎騙不了人。

穿著又舒服又好看,何秓喜歡得緊。

沈姨為了照顧何秓起居,留宿在另一間不怎麽用的小書房。她一早起來燉了湯,強行讓何秓喝一碗,才準吃零食。

過了會兒,又將榨好的牛奶蘋果汁和肉脯端來。

何秓哢嚓哢嚓往嘴裏送薯片,聽到外頭跑完步進門的腳步聲,陸望早練結束回來洗澡換衣服。

上午還有跨國會議,他的時間總是排得很滿。

一直坐在沙發聽書的何秓,等他吃完早餐,就背好水杯,跟在他後邊哢嚓哢嚓吃薯片。

陸望回過頭好笑道:“你想去公司?”

何秓這才驚覺自己在幹什麽,這段時間基本都是陸望帶著她。

她幾乎形成習慣,下意識就跟在他身後,何秓掩飾性退後一步:“我就送送你而已,誰說要去了。”

陸望抬了抬眉梢,長腿邁出去,走到電梯門口。

小姑娘抱著薯片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動不動,還站在原地。

聽到腳步聲又往回走,何秓低下頭。

其實她剛才是真的想跟陸望一起出去來著,在家裏跟隻會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豬仔沒區別。

陸望微微傾身:“麗莎等會兒會過來,讓她帶你出去逛逛,比在公司好玩。”

“我也沒那麽想去玩兒,真的。”被戳穿心思,她強作冷靜往客廳走去,“下班見!”

話是這樣說,然而麗莎來的時候,何秓背著包磨拳謔謔就差把出去玩寫在臉上。

一直在家裏宅著,就會被沈姨管著這裏不能碰,那裏怕磕著,還生怕她沒吃夠,這樣下去不出半個月胖十斤不是夢。

麗莎自己開的車,兩人相熟,氛圍自然輕鬆。

“秓寶喜歡逛街還是打卡美食餐廳,或者遊玩項目?”

“逛街太累要是看得見還能看看衣服什麽的,美食……下次一定,最近我是真吃不下。”

麗莎已經和她拉近距離:“也對,天氣熱胃口不好,不如在室內這樣也不用太折騰,那音樂會這些怎麽樣?”

何秓調整墨鏡,好心建議:“我聽說S市這個月有國內頂尖的插畫師稻昭的作品展覽,要不去看這個?”

麗莎扶住方向盤,擔憂道:“你暫時性視力受阻,看畫展會不會太勉強?”

逛街因為看不見所以pass掉,畫展專門可就靠眼睛看呢。

“沒事,權當去散步,麗莎姐在,就當找個地兒聊聊天。”

見她對畫展興趣頗高,時間寶貴,麗莎本就是過來專程陪她,沒再勸,線上預約訂票後去目的地。

稻昭自成一派的風格肆意灑脫,她很久前就在網上關注過消息,記得畫展的時間。

即便無法親眼看到那些線條和色彩,有些失落,但也是最近這段時間何秓最愉悅的時刻。

看展時連半永久戴著的墨鏡也摘下來,透過一張張原稿,她的眼睛‘看’到更深的地方。

何秓那身旗袍在水墨描繪的奇異鬼怪中,尤為寫意,仿若從畫中走出的人物。

麗莎找準機會,悄悄給她拍了張照片,轉手發給陸望。她可是最敬業的生活助理,要時刻守護boss的幸福!

“何秓。”

消息剛發出去,麗莎就聽到有人喊boss未婚妻的名字。

周淵以陪朋友來看展,倒是意外,看到一抹妍麗的身影,越看越熟悉。

何秓長睫微顫,臉上慣常揚起乖巧的笑:“想不到在這裏也能遇見你。”

她把墨鏡重新戴好,脆弱部分不願展示給他人看到。

這也是這段時間,一直戴墨鏡的原因。

周淵以笑著道:“今天休息,陪朋友過來看看。”

兩人除去剛開始那陣不對盤,後續接觸也都算和氣。

何秓偏過頭語調拉長:“朋友?”

“男性朋友。”

周淵以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特地解釋,有人從背後勾住他肩膀:“這位是?”

這聲音低沉透著張力,還帶那麽絲不可察覺的憂鬱氣質,何秓感覺聽到耳朵裏酥酥麻麻。

一種莫名難以抵抗的著迷,很想靠近對方,了解對方。

周淵以咳了聲清嗓:“女性朋友。”

“……我兩隻眼都能看出這位是女性朋友。”

何秓沒忍住笑出來:“你好,我叫何秓。”

“你好,賀嶼安。”

何秓聽到名字,如同被電擊一般定格在原地。

其實何止是電擊,她是被雷得外焦裏嫩,好半天才回過神。

居然遇到原書設定的虐戀霸總男主,那股詭異的心動小苗被她一把子連根拔起。

呸,真晦氣!

原書為了烘托男主的魅力無敵,總是描寫他的一些舉止,讓人無法自拔的被吸引,原來是真的是會被不自覺被**到,連她單隻聽聲音就險些中招。

周淵以偷偷看了何秓好幾次,被一直在旁觀的麗莎抓了個正著,他才移開視線,恢複正常。

賀嶼安聽周淵以說過她的事,自小無話不談的兄弟,他很快察覺,周淵以提起對方的次數要比其他案件多得多。

萬年母胎solo難得鐵樹開花,有情況,就要幫一把。

他那雙深情丹鳳眼,直直盯著何秓看,紳士道:“聽淵以提起過你很多次。”

“閉嘴!”

周淵以怕他當著何秓的麵,抖出更多細節,連忙製止。

隻不過這話傳到何秓耳朵裏就變了味,壓根沒往曖昧旖旎的情景想。

刑偵天才能把她掛在嘴邊,用腳趾都能想到是案件問題。

作為當事人目擊了全程也沒有半點用,失憶後連催眠也找不出當時的記憶,好不容易找出點罪犯線索吧,搞半天是個烏龍。

嗬,這家夥果然在背地裏嫌她沒點用處。

看來必須展示點真家夥才行。

何秓這份嫻靜姿態沒能維持太久,有人打攪,畫展看不下去,她朝周淵以招招手。

他不情願地低頭:“幹嘛?”

“我有個主意,關於案子的。”

賀嶼安更是攔住麗莎,兩人說著什麽,麗莎沒法靠近,給了他和何秓空間獨處。

畫展正值人流量最多的時候,有幾個大學生追逐打鬧,就要撞到何秓。

周淵以連忙擋在她前麵,用身體隔絕碰撞,但何秓就變成了嬌小一隻像是縮在他懷裏。

何秓也覺得這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不自覺錯開臉道:“我們出去找地方說。”

剛好能離賀嶼安遠點,跟原書主角們攪在一起,她這個反派是真的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