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上前,賀嶼安罵得難聽極了,她耳朵深處被棉花堵住一樣,聽不清,她想不起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手背有指甲抓出來的傷,現場隻有顧雲熙和她起了爭執。
老宅花房,這裏是陸望最在乎的地方,他對母親的思念不宣之於口,都藏在節日親自從這裏挑選包紮的花裏。
陸清陸舟賀棠棠,甚至是蘇梨花李斯琦也都在,陸望呢也看到了嗎?
記憶一片空白,她不記得出事的經過。
還是陸望叫人報警,和陸舟過去處理地上昏迷流血不止的女人。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動,那些視線再未曾停留在她身上,這一次他們下意識的還是在懷疑她啊。
惡人難以被原諒,這是對的。
何秓還是默默開了口,嗓音幹澀不已:“不是我。”
解釋蒼白無力。
賀嶼安鬆開她,滿心滿眼去呼喚愛人,宛若失去摯愛即將絕望的聲音,還有周遭沒人替她辯解,都圍在閉眼不省人事的顧雲熙身邊。
有陸舟幫忙,再加上老宅常年配備齊全的急救箱,120很快接走人。
有原劇情在,她就能反複記起配角的身份。
推進主線進程,加深男女主感情。
哦,對了,必要時還要被牽引作惡。
何秓坐在石階,雙眼茫然盯著手背的傷出神,翻過來看向手掌心。
終於還是下起大雨,濕潤空氣包裹住她,像進入一個荒蕪的無人之境。
她手心的細紋很少,之前上初中,班級裏流傳一個說法,手上的細紋越多代表要受的苦難越多,難關越錯綜複雜,說不定勞碌命要窮到死。
她嘴上說不在意,在孤兒院的小房間連忙趕著寫完作業,趁著還有一點時間不用去食堂幫打飯媽媽的忙,就看自己小手。
其實分不出是好是壞,不過手掌的紋理,都代表以後要闖關一樣度過幾十年嗎?
感覺好漫長啊,年幼的何秓撐著下巴,坐在夠不到地麵的椅子上晃**小腳。
也許她也會有一個很愛她的另一半,是男是女不重要,關鍵是一定要很愛她,願意聽她講所有事。
孤兒院裏的媽媽們,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永遠沒有時間聽她說話。
現在,好像難題又一次來到身邊。
她自嘲一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不公平,但更多的是,她隻做自己就夠了確實也沒必要在乎這些。
沒人顧得上她,何秓拍拍褲子上看不見的灰,坐上車。
司機還是之前那位,自從被她點破,就成了她的專屬司機。
為了陸望的安全,這個司機也必須隻能是她的專屬司機。
司機從後視鏡瞟了她好幾眼,欲言又止。
“說。”
他明明大何秓七八歲,卻有種被提溜住後脖頸的不自在。
司機才走神兩秒,已經感受到何秓的不耐,他連忙說:“陸洵先生說,如果您有空閑時間,要我替他撥個電話。”
這樣你倆就能電話說事,他也能縮一邊,遠離這群怪人。
“嗯。”
又過了十幾秒,司機恭敬的將電話送到她麵前。
屏幕上寫著未知電話,亮著綠色接通鍵,她知道,對方是陸洵。
就這麽僵持片刻,何秓接過去。
何秓皺眉:“說。”
司機一抖,沒坐穩差點滑下去,隻感覺屁股著火,借口抽煙麻溜兒離開車內。
陸洵顯然心情還不錯,隻要別人過得不好,他永遠心情快樂。
他似全程有目睹一切那般喟歎:“你看結局多無聊,枯燥的生活處理不完的亂麻,你要是死在那個時候,一定比現在有趣。”
“你要是死了,我會有趣到放串鞭炮普天同慶。”
陸洵笑了聲,一點被冒犯的氣惱也沒有。
這人跟滑溜得像條抓不住的泥鰍,躲在陰暗沼泥裏,看得著抓不著。
他當然不會生氣。
兩人聊天誰都沒有開玩笑,用最平靜的語言,說著最殘忍的話。
電話結束,她坐在後座沒有說話。
司機咳嗽一聲試圖緩解這近乎凍住的氛圍:“何小姐,現在去哪兒?”
“隨便哪裏,陪我散散心吧。等下記得回老宅就行,陸叔叔要回來,他們都在那兒待著。”
……
司機載著她看了圈夜景,最後靠在江邊吹風。
何秓打開手機,沒有新信息,她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舉動隻笑了下,索性關機。
時間在顧雲熙摔倒和她伸手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當事人一個被緊急送去醫院,剩下的那個記憶一片空白。
她原本還說要賀嶼安當目擊者。
賀嶼安推開她的時候,站在身後的熟人,讓她心底酸澀。
還真是一語成讖。
原書裏是有顧雲熙流產的情節,不過不是在陸家老宅,更不可能出自她手,畢竟如果是按照原劇情走,何秓這個人早早領盒飯。
她近期沒有主動對劇情線試圖挑釁改動,並且有多遠滾多遠。
賀嶼安身邊鶯鶯燕燕,有專門的女配針對顧雲熙流產,然後被男主得知真相報複而全家遭殃。
八竿子打不著,她又不喜歡賀嶼安,怎麽這麽惡劣的劇情,推到她頭上來了?
何秓思緒萬千,直到手機震動,有電話進來。
習慣性接通,是陸望。
她連忙掛斷第二通電話進來,直接裝死。
好在這回響了三次,就平息了。
她繼續看向江麵,哪怕借助路燈和月光,睜大眼睛也很難看清有水聲的地方。
司機快步走過來:“小姐,陸望先生要我問您多久回家?”
何秓:“……”
她微不可聞歎息,轉身往車裏走。
“小姐……”
“閉嘴。”
司機沒敢繼續騷擾,巴巴看何秓利落關車門。
他明明是做壞事的那方,為什麽現在反倒變成被欺負的受氣包?
電話那頭的男人安靜的等了片刻,隱約聽到那邊的動靜,唇角扯動,不再為難司機,交代了幾句便掛斷電話。
早上醒來,何秓揉著睡得僵硬了的肩胛。
這間不過是隨便找的酒店,設施老舊,看起來不大正規,但離老宅近,她隨時可以觀察到那邊的動靜。
隻是好巧不巧,拿到的房間號,是酒店走廊最裏的一間。
“小姐,要不我們換換?”
司機也聽聞過很多酒店最裏間鬧鬼的說法,他貼心提出解決辦法。
何秓捏著房卡,瞥了一眼:“有區別?”
司機怕出事,也在酒店,然而號碼也沒好到哪裏去,就在她對麵那間,都是靠長廊最裏。
“……沒區別。”
“那就睡吧。”
司機站在原地怔愣,突然長廊的射燈有一盞時閃時滅,他心中惴惴,連忙開門進房間休息。
這一晚,也不知是對這房間有點懼意,還是發生的事情太多。
一直在做夢,斷斷續續的沒完,睡得頭疼。
好不容易睡過去沒多久,手機鬧鈴吵醒了她,按滅時不小心觸發開機,屏幕霎時彈出的短信就發了十幾條,還不包括未接電話。
她躺倒壓在被子上,點開短信內容,都是關於顧雲熙的身體情況還有對昨晚大家對她推人下樓的議論。
昨晚。
李斯琦跟去醫院,本身就有懷疑,何秓一直對顧雲熙的態度都是敬而遠之。
又怎麽會挑一個明知道大家都會在的期間,就對顧雲熙下毒手。
消息發出去,都無一例外石沉海底。
他放下手機抬頭,正好看見賀棠棠靠在病房外,一動不動似是在想事情。
“我記得,你跟顧學妹總在一塊兒。”
李斯琦走近跟她說話,賀棠棠才回過神,怔愣幾秒才扭頭道:“嗯,玩得比較來。”
他似隨口問:“那你早就知道她懷孕的事?”
她神情微頓,眼裏閃過些許傷感:“不知道,她沒和我說過。”
她方才等在急救室,看到賀嶼安通紅著眼不斷道歉就不由的感到可悲,偏偏是在一切都變得不可挽回後才有這種所謂的醒悟自責。
估計不止是她不知道,顧雲熙懷孕,是瞞著所有人的。
失足摔跤出在老宅有陸家兄弟出麵,醫院內一切安排都十分妥當,挑不出錯。
賀嶼安現在還處在情緒激動的狀態,如果反應過來,還不知道要對何秓做出什麽舉動。
然而顧雲熙醒來,得知自己的孩子沒保住,哭得不能自已卻在賀嶼安的懷裏,親自為何秓開脫。
“她沒有推我,是我自己沒有看清楚摔下去。”顧雲熙流著淚祈求,“陸大哥,你們走吧。”
麵上帶著的哀求透著最後的一點尊嚴,讓她不肯將脆弱的傷口供他人觀賞。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陸望最先走出去,賀棠棠跟上,大家這才各自散去。
“哥,你等等!”
賀棠棠這麽趕忙出來,就是為了找到機會跟陸望私下說話。
男人站在車前,轉過身。已是極深的夜,他仍舊耐著性子等賀棠棠開口。
“大哥,你覺不覺得好奇怪?雖然我討厭何秓沒錯,但為什麽我們都沒有看見何秓做的事,就全部將矛頭對準她了?”
好似在人群中,她一定是罪大惡極的那個。
那會兒,她也在氣頭上,心中關心顧雲熙沒有管,可到了醫院才察覺不對。
陸望淡淡道:“但我們都看到何秓有抬手的動作。”
“盡管是這樣沒錯,但也不能證明她到底是推還是要拉一把啊!”賀棠棠擰起眉,著急辯解,“可是我們連讓她說話的機會都不給,所有人不管是跟雲熙熟的還是不熟的,都一致做出同樣的反應,你不覺得這太詭異了嗎?”
仔細琢磨,倒是有種脊背發寒的悚然,活像是被設定好程序被控製住意念,帶節奏走一樣。
陸望盯住她,笑起來:“先回去休息吧。”
賀棠棠本以為他會沉思,或者否決她異想天開的說法,然而陸望雲淡風輕叫她去休息?!
怎麽睡得著啊!
她還想拉著大哥說話,卻被主治醫生喊過去,處理顧雲熙的事。這裏就她和顧雲熙最熟,她隻好忙著跟醫生對接,反正賀嶼安是指望不上了,這貨在顧雲熙短暫的清醒又昏睡之後,人跟尊石像似的在病床前挪都不挪一下。
賀棠棠想,或許這就叫深情吧,因為太愛,完全不在乎外界的聲響。
如果她遇到了……不,她寧願遇不到,這廝總覺得不大像個正常人。
等到跑來跑去解決完醫生的問題,李斯琦還在病房門口待著,抱胸坐在長廊外,似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