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一拍大腿:“這事兒麻煩。”

何秓用力點頭表示附和,這位嬸短短幾句話,讓她升起由衷的敬佩,還得是咱這裏的姨,對狗血的敏銳和邏輯偵查真是一等一的厲害。

大概不是一般的麻煩,老周塑料袋紮起就往老姐妹團商量。

過了好一會兒就要到酒店,熱心腸的老周又坐回來:“囡囡,要不要晚上跟我們一起玩?”

其他媽媽輩奶奶輩的也湊上來:“是呀,這事情要處理起來需要時間哩。”

“這些事情不能忍,真是氣得我喲心口疼!”

何秓下車的時候,是揣了一口袋瓜子和一口袋堅果回酒店房間的。

她隻定了一個普通標間,床隻能算剛好湊合,景區能看到海還要價格便宜,找到這間已是不易。

她滾了一圈差點掉下床,隻好抓著床沿,強行滾回來。

頭發亂成一團,她才反應過來:“我也不是要解決的法子啊。”

不管是陸望,還是顧雲熙,她跟這些名字所對應的人都全然在兩個世界。

現實世界的何秓,隻有自己。

手腕上的翡翠鐲子,襯得越發膚若凝脂。

自從劉夫人送給她,何秓就將它放在錦盒內怕摔著碰著,可自從聽說玉類佩戴越長能給人擋災。

她又拿出來時不時戴戴,回來這個世界,竟然也把它帶回來了。

外頭有人喊:“囡囡,下樓該吃晚飯咯。”

“來了!”

何秓沒再看鐲子,也沒留意到湖水似的緞麵上出現一道細細的裂縫,越拉越長。

晚飯有一堆阿姨在周圍吵鬧,她不至於太冷清,安靜吃完飯。

周姨姨將她麵前的美式冰咖啡換成奶茶:“喝點讓人開心的。”

“謝謝,我以為您會拉著我一頓說教該怎麽搞感情的事兒。”何秓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其實那些事情我暫時一點也不想碰。”

周姨姨老臉一紅,小聲說:“其實姨跟你說句心裏話,我兒子總要我不要多管閑事,才讓我出來跟老朋友玩。”

她不知在哪裏又拿出一把瓜子:“出來玩,咱就玩得痛快,把一切玩夠本再去處理破事兒才能大反擊到時候你給我電話,我帶著老姐妹們都給你當智囊團!”

“不可能了。”何秓苦笑,“我再也不會和他們見麵。”

不想再說下去,她拿上奶茶獨自在沙灘散步。

這裏仍舊是稍顯微涼的海風,沙子散熱,何秓找了個離人群不遠不近的位置,抱著自己,然後躺下。

她躺在沙灘上低聲道:“陸望,我好困啊。”

她好想陸望,回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睡好覺,一旦閉眼就能看到陸望的臉,他站在暗處不論她怎麽跑,也跑不到他的身邊。

緩緩閉上眼,海浪拍到沙灘,白噪音是天然的催眠曲。

就這樣睡著要是幸運,隻要沒被海浪卷走,第二天保不齊還能看到絕美日出。

她心裏這麽想著。

“何秓!”

何秓睜開眼,四周黑黢黢一片,隻有一群小年輕支著露營棚,熱鬧燒烤。

偶有尖叫,也不過是小年輕情侶之間的打鬧,她隻以為是自己聽錯音,誤以為是在喊名字。

小跑過來的女人,臉上盡是錯愕:“何秓,你在這裏做什麽?”

何秓緩緩看她一眼,認真打量手裏的奶茶,酒釀桃汁配奶蓋,雖然味道死亡但也不至於吃出幻覺吧?

還是說其實她躺沙灘睡死過去,屍體都涼了,所以她的魂兒麵前就出現了腦海裏想的人。

那也不應當啊,她要見應該也是看見陸望。

這廝過來湊什麽熱鬧?

顧雲熙跑了有一段時間,她開門之後暈倒喂了好半天蚊子,醒來露天席地瘮得慌。

在那種環境裏真是什麽都想了一邊,直到看到她,緊繃的肩膀終於鬆開。

她對周圍的環境還留有懼怕,靠得何秓很近問:“這裏是哪兒?我明明在開門,眼前一黑再醒來就在這裏。”

何秓火速拍掉身上的沙子問:“你在哪裏開的門?”

“我……我不記得。”顧雲熙想到了什麽臉色陡然發白,“我隻是開門、關門,你失蹤了是不是也因為這個?”

“喲,變聰明了。”

她往回走,見顧雲熙還愣在原地,隻得冷聲道:“你走不走?”

回去的路上她跟顧雲熙簡潔概括目前的狀況,如果不是自己親自經曆過,顧雲熙會以為她是瘋了。

“所以,我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你也在這裏。”顧雲熙無法冷靜下來,“你在開什麽玩笑?”

“那拿你手機給他們打電話唄,不就知道我是不是騙你。”

何秓刷卡進房間,見顧雲熙抓著手機一臉便秘的表情,坐立難安衝進洗漱間好半天,抓著手機出來。

“所有號碼都是空號,不,我的手機根本沒有信號。”她按住隱隱作痛的小腹,小產後她一激動或是勞累這裏就會開始難受,“我要回去。”

“要那麽簡單,我也不會一直在這裏。”

何秓無語,還是叫來夜間服務送上夜宵,給這位暫時無法接受事實的死對頭吃。

等她平靜下來,何秓才開始仔細問清,在今天之前她已經開始認命回不去的事實,但顧雲熙是誰?

這是整本小說的女主角,她不見了,以主線的尿性連稍微改動劇情都要懲罰,隻會瘋狂連接這個世界和小說世界,讓女主角能回去。

顧雲熙能回去,她就能回去!

她原本絕望的心重新注入滾燙的血,她要回去,她要去見陸望!

何秓心念一動……

S市。

回到那天夜裏,司機小哥最後執行的工作指令,是送陸望去廢棄大樓。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這樓跟怪物無異,哪怕從角落冒出來非人類的東西也毫不意外。

陸望就站在那道門正對大廳的位置,扯開的領帶隨意折疊握在手中,他先是單膝跪地觸碰地麵的淩亂的腳印。

這是灰塵太多的好處,來過的人就會留下痕跡。

他努力嚐試著,分辨出哪些是何秓的,有警方有記者有醫生的,亂成打結的蜘蛛網。

有跡可循,卻錯綜複雜看不出原本的東西。

就像他,梳理好一切,卻仍舊少了一環關鍵。

陸望做了個匪夷所思的舉動,他躺下,便一動不動。

司機小哥牙齒打顫,顯然被這舉動嚇到:“陸總,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去車上等吧,你隻要照常聽陸洵指令行事再告知我,我就不會動你。”

言下之意,隻要起了別的心思或是打小報告,掌握他的生死輕而易舉。

配合一陣陰風,司機小哥打了個冷顫,著急點頭差點咬到舌頭。

能去車上等,也好過在這裏旁觀陸望奇怪的行為。

他跑出去,老老實實坐駕駛室,順帶開車燈給陸望加點照明的光亮。

陸望手臂壓在額前,若非親自體驗,他無法想象何秓摔下來一個人麵對陌生環境的恐慌。

她當時醒來,伴隨頭部撞擊帶來的頭昏眼花的症狀,一瘸一拐走出去求救。

陸望一瞬間,神情凝結成厚厚的冰霜,他屈腿,挺括的西褲自關節位置延伸出褶皺。

襯衣西褲都沾上黑灰塵土,車燈照進碎裂成錯亂網格狀的落地窗,遍布裂痕,落在他身上好似神祇墮落化為最狠厲的惡鬼。

陸望朝著空中自說自話:“把她還給我,我知道你能聽到。”

他會一直將顧雲熙放到眼皮底下,當然不是做慈善,以前搞不清楚卻仍從細枝末節推敲出答案。

何秓那麽極度抵觸顧雲熙,甚至會努力撮合賀嶼安和顧雲熙的關係,加之其他,他不難明白其中的意思。

賀嶼安已經被賀氏一方推出公告,暫時以身體原因無法顧及業務,下方至分公司。

至於分公司的大小,以及在哪個地方,都由不得賀家安排,他們還要討好食物鏈頂端的陸氏財團,犧牲一個有潛力的後輩算不上什麽。

他們等待陸望隨時開口,賀嶼安的命運捏在此刻這個陰鬱病態的男人手裏。

“否則……”周遭沒有任何變化,他淡然似在嘮家常:“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摧毀你每一條安排的線,已經達成的成果,說到做到。”

主線崩潰了,它的意識就是為男女主存在。

第一次遇到這麽難搞的角色,完全不受控製的變數,偏偏符合世界設定,如果它敢動,它將會受到最嚴重的懲罰,搞不好是被抹殺。

不動吧,陸望就能把它搞死。

它其實隻是用來助攻設置劇情的小可憐,根本沒有多大的能耐啊!

陸望這男人究竟是怎麽猜到它存在,還能真找出辦法辦它的……這些天這個瘋子做的一切,它看得本沒有形態的一團意識好似生出幻肢,瑟瑟發抖。

啪嗒——

“好疼!”湯匙摔到地上,粉碎。

顧雲熙捏住手指,打開水龍頭衝著涼水,然而盯著泛紅的手指,她再次走神。

已經很晚了……陸望還沒有回來,海鮮粥熱了又熱。

心裏不明的焦躁。

“沒事吧?!”棠棠聽到聲音,擔憂地跑過來。

顧雲熙露出笑容:“隻是被砂鍋的熱氣燙到了一下,我嚇到了而已。”

“別做那些了,大哥最近加班多基本也吃不上。”

說是吃不上,不如說是根本不吃。

陸望肉眼可見的消瘦,原因出在哪裏,大家心知肚明。

見顧雲熙仍舊打算搗鼓,她勸阻無果,也沒心情陪同開車出去散心。

等廚房再次隻剩顧雲熙一人,她在料理台忙碌的身影才停下,其實她何嚐不知道陸望的變化。

可是好不甘心啊,何秓消失,還是沒有辦法讓陸望注意到她。

她眼中的陰影在擴大,陰鬱地捏了捏手背的軟肉。

都已經讓何秓消失了,怎麽就不能讓她完全取代呢?

“……”

顧雲熙埋怨著,發泄似的狠狠掐起自己手背的軟肉,霎時通紅一片。

早在淋雨那段時間起,她就發現不一樣,隻要是她有自虐行為心裏升起的念頭就會成真。

也就是從那開始,她的學業也好跟賀嶼安的感情也罷,進展十分順利。

果然,手背掐出血痕後,熟悉的眩暈感襲來,快要呼吸不過來,顧雲熙極力抓住身邊的案台,才不至於摔下去。

等到重新緩過來,她視線裏出現兩扇一模一樣的門。

門?

她心裏剛才強烈的祈禱著,而後這扇門下一秒出現。

顧雲熙的笑容瞬間**漾出來,她不多想直接推開其中一扇門。

之後……就是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