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今天笑得臉都僵了,那小結巴跟兔子似的,壓根不敢看我。”
說到這美人計,秦不理的眉間隆起。鼻息重重一噴,抬手撫上自己的眉間,用力摁了一摁。
常斷風錯愕,瞪著秦不理的臉。
“不應該啊,你來東南多少年了,還沒有小娘子沒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吧?你瞅瞅你這相貌,這可不就是貌賽潘安,能勾引西施——”
冷的目光瞥過來,常斷風住了嘴。
“什勞子美人計。”秦不理啐一聲,“從阮承澤那兒下手不更快一些麽?漕運是他經營的,走的什麽人帶的什麽貨,問了他一清二楚。”
常斷風惋惜道:“那……這不是你那天救的不是阮承澤,是咱們這位阮四姑娘麽?她見過你,你再怎麽去認識阮承澤,她也能跟阮承澤拆穿你啊。”
秦不理煩惱,又重重噴了一鼻息。
東南六州有人助力海寇,給海寇提供錢財、米糧和各種情報上的方便。
這其中,不乏官吏和商賈。上個月他們繳獲的海寇火器中,甚至有鄞州官庫的印記。
從目前得知的情報來看,這些內奸分工明確,各成一線,聯絡線上環環相扣。
各條線交織到最後,有一個大主使在幕後坐陣,操控各線和海寇的聯絡。
而聯絡線涉及的陸運漕運,都有隴南首富——阮家在裏頭。
秦不理分析過那些情報,怎麽看,幕後大主使都好像在阮家,不然也不會將阮家的便利利用得十分充分。
隻是原先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海衛軍假扮山賊,劫阮承澤馬車的道,秦不理適時跳出來打跑“山賊”,以這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救命恩人姿態結識阮承澤,進而從阮承澤這兒撕開一個口子,撬出這神神秘秘的幕後大主使。
誰能想到,還當真來了一夥真山賊,逼得他不得不滅口。
誰又能想到掀開馬車簾子,瞧見的是那兔子一樣的阮四姑娘呢?
人如其名,嬌嬌,嬌氣得很,他還沒說沒動,她眼淚就先落下來。
眼見“救命之恩”這一計不成,海衛軍副將常斷風勸他幹脆將計就計,用一計“美人計”。
說他什麽英雄救美也是救命恩情,再加上他那副好皮囊,一定能把阮嬌嬌迷得七葷八素,乖乖把阮家的情報告訴他。
屁美人計!
他看阮嬌嬌的樣子,也不像是知道家中秘密的模樣。
秦不理煩躁,又掐了一掐自己的眉心。
常斷風苦口婆心,“你瞧,那阮四看起來就沒接觸過什麽男子,性子單純得很,好拿捏!你啊,就充分利用你這張臉,勾一勾,那阮四還不被你吃得死死的?”
秦不理眉心仍舊緊著,沒說話。
常斷風湊近了他,低聲道:“她長得也好看啊,你衝她行這一個美人計,就算她芳心暗許你了,你也不虧啊。”
神神秘秘的,都是男子間才知道的輕佻。
秦不理掀掀眼皮,斜他一眼。
“她這種嬌弱的姑娘家,疼了隻會喊爹娘,十指不沾陽春水,沒什麽用。”
末了,又補了一句,“還跟小孩兒似的,愛哭鼻子。沒什麽用。”
連著兩個“沒什麽用”,加上一個嗤笑,阮嬌嬌在他心裏就被劃分到了“沒用的人”那一類。
常斷風挑挑眉,沒反駁這“沒用的人”理論,拍一拍秦不理的肩膀,道:“那不就得了?你也不心疼她,何不好好利用她?難道你怕你會喜歡上她?”
秦不理有過短暫的一怔,可隨即好笑否認,“怎麽可能?她那種嬌嬌小小的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麻煩……”
說到最後,又加重重複了一句,“就是個麻煩,累贅。”
戈青湊過來,笑嘻嘻道:“要是秦將軍不願意,那我可以——”
被常斷風一掌蓋住臉,一把推開,“一邊兒去。”
戈青泫然欲泣,低聲嚷嚷:“我長得也不賴,是不是啊翠翠?”
方翠翠出來許久,看著三個大男人絮叨,心裏的不滿早就積攢多時。偏偏戈青還要提她。
“叫我出來做什麽?趕緊的,阮嬌嬌剛進去就倒了,我還有可多事情呢。”
想她堂堂海衛軍五營營副,不過是臉長得平凡了些、憨厚了些,就被這些臭男人借著她得找個地方養傷的名義,將她強行塞到阮家。
說什麽執行任務。
任務確實也簡單,盯著阮嬌嬌,給秦不理製造機會,順道再看看阮家裏頭有什麽線索。
她進阮家五天了,幹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兒。
倒也不是累,就是煩悶。
習慣了在戰場上衝鋒陷陣,過習慣刀口舔血的廝殺日子,突然被塞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大宅子裏。
這宅子裏頭的人全然還不知道海寇壓境的危急,不知道沿海百姓的水深火熱。
沒了振聾發聵的軍號和吼叫聲,這一切,都叫她不習慣。
“翠翠,是不是阮四難伺候?”戈青關心湊近她,問道。
方翠翠垂眼想了想,“也不難伺候,她簡單得很,沒什麽脾氣。我聽之前的婢女說,她平日裏的生活除了刺繡和織布,很少出門。我就是……就是想回北長——”
“哎!這樣,翠翠,你這幾天找機會,催她出門一趟。”常斷風也不知道自顧自想到了什麽,一拊掌,和方翠翠交待。
又和秦不理諄諄告誡,“烈女怕纏郎,咱們得找機會,纏著她。”
秦不理垂眼看方翠翠的鬱悶,拍拍方翠翠的肩,“傷養好了再回去,你這樣,提得動刀麽?”
方翠翠嘟囔幾句,但好歹沒出聲。
戈青舉了舉捏緊的拳頭,“你放心,要是阮家裏的人欺負你,我替你教訓他們。”
方翠翠將他拳頭打開,“你放心,有阮嬌嬌在,他們對我可好。”
牆的另一頭,傳來一疊聲的“翠翠”,阮家的老管家著急找人,邊聲嘶力竭喊著,邊罵著“懶丫頭”。
秦不理示意方翠翠趕緊進去。常斷風拉住了,不住交待著“就這幾日啊,找機會把阮四帶出來”。
方翠翠煩躁把常斷風推開,上了牆,在牆頭一頓。
“阮嬌嬌是好人,你們別欺負她。”
說著往牆那頭一落,剩下三個大男人詫異得很。
“那是……方翠翠?”
“她可還沒說過誰好呢。”
秦不理嘴角一彎,又想起阮嬌嬌那雙帶水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