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事到如今,我隻能給你們說實話了,你知道為什麽我這麽著急和曉智結婚嗎?”吃完晚飯,式薇對蘇爸爸蘇媽媽說。
“為什麽?”蘇爸爸蘇媽媽非常配合。
“因為我懷孕了。”就如劉潔所說,當今社會,不懷孕都不結婚!看式薇的同學同事隻要忽聞要結婚的,十之八九都是懷孕了。
“懷孕?”蘇爸爸和蘇媽媽雙雙望向式薇平坦的肚子,不可能,太不可能了!他們兩人隔著千山萬水,這都能懷孕?
“什麽時候的事情啊?”蘇媽媽一臉嚴肅。
“前一段時間,他來H市出差,我們兩人情不自禁就……這次醫院派我去G市出差不是巧合,是我主動要求去的,我就是想把這個好消息親口告訴他。”
“那他怎麽說?”蘇媽媽接著問。
“曉智他高興壞了,陳媽媽也特別高興,所以讓我回來請求爸爸媽媽答應我們的婚事。”
“他高興,他媽高興,他們全家人都高興,我和你爸可不高興,你是我們的女兒,你受到這麽大的傷害,以為我們會高興嗎?”
“陳家的做法分明是欺人太甚,要娶我女兒,卻連個鬼影都看不見,難道要讓我們家女兒自己穿婚紗自己坐飛機自己飛G市結婚?天下間哪有這樣做人的道理!”蘇爸爸越說越來氣,整個人都在發抖,蘇媽媽也悶悶不樂,愁眉不展,這完全出乎式薇的預料,她的本意很單純,沒想想到把事情搞得越來越複雜。
“爸媽,對不起,你們別生氣,我沒有懷孕,我是騙你們的。”
“你這孩子真是讓我和你爸操碎了心。”蘇媽媽歎了口氣,到**躺著去了,蘇爸爸在家裏覺得心煩,隻身一個人到地裏轉悠。
式薇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望著還沒有收拾的餐桌,覺得自己仿佛在滿天飛雪中前行,風雪太大,打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痛,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第四方案在傷心的氛圍中落下帷幕。
傍晚,蘇式薇立在門前,若有所思地望著正在院子裏乘涼的爸爸媽媽,今天一整天爸爸媽媽都沒跟她說幾句話,看來蘇爸爸和蘇媽媽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式薇的氣。
蘇式薇遲疑了一下,轉身從屋裏搬張凳子,疾步走到蘇爸爸蘇媽媽身邊坐了下來。
蘇爸爸蘇媽媽望著她這個不速之客,沉默不語。
“爸,媽,前幾天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是我不好,害你們傷心了,今天我坐在這裏並不是來胡攪蠻纏的,我隻是想告訴你們我和曉智的故事。”
如果可以,蘇式薇一輩子也不想記起高三畢業那年的暑假,那個暑假如此漫長看不到邊際。
給高中生活畫上一個句號後,開始麵對人生新的階段,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更多的是對未知的迷惘,我該去哪兒。高中同學一個一個陸續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個一個又有了新的方向,新的旅程,而式薇的錄取通知書卻遲遲未到,式薇每天早晨都到村口等待,等她的錄取通知書,可是每天都落空。
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說錄取通知書明天就會來的,明天就會來的,可是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的明天依舊是明天。蘇式薇盡量不讓自己閑著,放羊、做飯、除草、砍柴,所有家裏的農活她都搶著幹,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
蘇爸爸和蘇媽媽不約而同地不提這件事情,每天都高高興興的,跟個沒事人似的,可是他們卻害怕每個夜晚的降臨,黑夜預示著今天又翻頁了,他們整夜整夜在**翻來覆去睡不著。
也許很多外國人理解不了大學對中國的孩子意味著什麽,那是他們生下來就被定下來的目標,並且他們往後的二十年都在為之奔跑不息。上學時,老師總是說辛苦這幾年,幸福一輩子,可幸福到底是什麽?式薇不怕辛苦,不怕種地,不怕自己一輩子擺脫不了農民的身份,她隻怕自己完成不了自己的夢想,她怕爸爸媽媽失望的眼神,她怕努力後沒有任何回報。如果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沒有辦法,那麽就放棄吧。
時間不以人的意誌力為轉移,這一天還是來了,8月中旬,全國很多高校都開始組織大一新生軍訓,當高中同學收拾行李奔向五湖四海的時候,式薇終於認清現實,她落榜了,上不了大學,當不了寵物醫生,也許她這一輩子都要重複她父母的生活,可這也沒有什麽不好,隻是心裏還是會稍稍有些遺憾難受。
如果你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多麽精彩,那麽當你麵對黃土的時候,你的心是平靜的,可是當你讀了很多書,再看看自己所在的那狹小的世界時,你會有種想見見大海的衝動。知道的少的人滿足地過完了自己的一輩子,知道的多的人糾結地熬完了自己的一輩子,你說是知道少一點好還是知道多一點好?
當然,式薇的同學中也有複讀的,可是式薇不會,當她隻填了一所學校,隻報了一個專業並且不服從其他專業安排的時候,她就不會再去複讀,高三對於她來說,一次足矣。這是她的選擇,即使選擇錯了,那麽她承擔後果,別說她極端,她一直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孩子。
一大早,式薇就趕著小綿羊去寬闊的草地吃草,蘇爸爸蘇媽媽心疼她,讓她在家裏休息,但式薇笑著搖搖頭,說沒關係,她也要慢慢開始習慣。
式薇把眼鏡摘下放在一旁,雙手枕在後腦勺躺在草地上望著藍天,天空真廣闊,好像可以容納人世間的一切,式薇真希望能從天而降一根繩子把她拽到天上,讓她和藍天、白雲來個親密接觸。
小綿羊津津有味地在草地裏吃草,時不時滿足地叫幾聲,式薇想這樣“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的生活也挺好。
她被太陽曬得暈暈乎乎,快睡著的時候,聽到從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聲音,像有許多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式薇睜開眼睛,朝遠處望去,看見幾個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她趕忙帶上眼鏡,這次看清楚了,她看到村長,看到她爸她媽,看到胡不歸,看到對門5歲的小狗蛋,他們每個人都看起來十分激動。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不會是家裏失火了吧。
村長50多歲的人了,居然比胡不歸跑得還快,他第一個衝到式薇麵前,第二名是胡不歸,緊接著蘇爸爸、蘇媽媽,最後一名是小狗蛋。
“式薇,式薇……”村長氣喘籲籲的,話都說不連貫,隻是不停地叫著式薇的名字,他們每個人臉上都笑容滿麵,一看就知道是有好事發生,所以式薇倒也不擔心出了棘手的問題。
“發生什麽事情了?”
“剛剛村長家接到一個找你的電話,是你班主任打來的!”胡不歸沒什麽耐心,見村長喘得厲害,估計一時半會緩不過來,她搶先一步說。
班主任?式薇皺了皺眉頭,是高中的班主任打電話詢問她考得怎麽樣嗎?那個個頭矮小的老頭對自己一直期望有加,可是這次恐怕要讓他失望了。式薇想到這,心情不禁又有些低落。
“哦,我高中班主任打電話說什麽?”她盡量裝作不經意的口吻。
“不是你高中班主任,是你大學班主任!”蘇媽媽興奮地說。
蘇式薇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大學班主任,蘇媽媽的意思是她沒有落榜。
“你們班主任打電話詢問今天報道為什麽你沒來,讓你盡快去學校報道,式薇,你聽清楚了嗎?你被農大錄取了,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錄取通知書沒寄到你手上,估計是被某個可惡的郵遞員耽擱了,要是被我知道是哪個可惡的郵遞員,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幸好聯係方式上你多留了村長家的座機號碼,否則你就是莎士比亞筆下悲劇女主角了。”蘇爸爸太激動了,渾身篩糠似的發抖,看樣子一時半會也平靜不下來,最終還是由平複最快的胡不歸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地講清楚了。
接到式薇班主任的電話,村長立馬跑到式薇家,告訴式薇家這個好消息,當時蘇爸爸蘇媽媽正愁眉不展地坐在凳子上發呆,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他們急急忙忙地衝出家門,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轉告給式薇,在門口正巧遇到來式薇家找式薇玩的胡不歸,於是村長、蘇爸爸、蘇媽媽、胡不歸集體朝草地跑去,對門家的小狗蛋看到這幅情景以為大家在玩跑步比賽,也興奮地跑在後麵。
式薇望著每個人臉上的笑容,不禁潸然淚下,她原本以為這一刻隻會發生在夢裏。
胡不歸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傻缺,還愣在這裏幹什麽,快回家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去學校報道。”
因為時間太匆忙了,根本來不及準備什麽,式薇以前又從來沒出過遠門,所以家裏竟然連個行李箱都沒有,這個情況要怎麽到學校報到?式薇冷靜下來想學校什麽東西都有,床褥、臉盆、水壺一應俱全,其他的生活用品到學校附近的超市也能買到,所以隻需簡單地帶幾件當季要穿的衣服就好,至於冬天的衣服就等十月一放國慶假的時候再回家來取。
一整個暑假,式薇家都籠罩在式薇落榜的陰霾裏,誰也沒有心思出去遊玩慶祝,胡不歸曾經好幾次讓式薇跟她一起去逛街買衣服,蘇媽媽怕式薇整天悶在家裏悶出病來,也勸式薇和胡不歸出去散散心,但式薇都拒絕了,因此整個暑假當別人為大學生活痛下血本,買新衣服、做新造型、嚐試新的蛻變的時候,式薇意誌消沉。式薇高中幾乎每天都是穿校服的,所以她就沒有幾件好看的衣服,這次上大學帶的都是款式老舊、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式薇對此倒不是特別在意,但是蘇媽媽心裏難過,怕式薇被人家瞧不起。蘇媽媽連夜用縫紉機把式薇去年買的不太合身的牛仔褲改合適些後,心裏依然不太舒服。
蘇式薇收拾完行李,給班主任回了個電話,感謝班主任對自己的關心並詢問了去學校的路線後,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天才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