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安靜,我閉上眼睛,心中卻難以平靜。

我不知道這些女子具體是哪裏不對勁,但總感覺她們不像是出生在貧苦人家。

這一夜我們相安無事,但好景不長,很快還是出事了。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便被管事嬤嬤領去接受體查。

體查是宮女入宮的第二道檢查,主要是檢查身上有無傷疤。

在這裏,我們需要脫光衣服,讓嬤嬤們仔細檢查全身。

很快,我們被逐一領入一間陳設簡單的房間,室內僅有一名麵無表情的嬤嬤和幾張簡陋的床鋪。

身上有疤痕或身體不佳的女子視為體查不合格,她們不配伺候尊貴的主子,她們會被統一發配做賤奴。

若成了賤奴,隻能被迫在辛者庫、慎刑司、冷宮和陰森的墓園間,做著最為苦力的活,拿著最少的銀子。

幸好那兩年在神醫特製藥水的浸泡下,我恢複得很好。

普通的醫者,已然看不出我身上曾經的疤痕。

我深吸一口氣,體查過了。

明日便有大嬤嬤親臨,引我們習規矩、練禮儀。

規矩嫻熟手腳麻利的女子,會被首批挑選出來成為上等宮女,得以進入後宮,貼身侍奉後宮的嬪妃們。

我暗自下定決心,明日我一定要全力以赴,爭取成為一等宮女。

可我的夢很快就被打碎。

深夜,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寂靜的夜,管事嬤嬤率領著一隊氣勢洶洶的侍衛,毫無預兆地闖入我們的房間。

為首的侍衛沉聲下令:“給我搜!”

侍衛們行動迅速,毫不留情地將我們的包袱一一倒出,再次進行仔細的搜查。

緊接著,整個通鋪的四十餘人,全部被強行帶至另一間房間。

在這裏,我們被要求脫去衣物,接受更為嚴格的身體檢查。

原來,我們這批人中竟隱藏著代國的細作!

整個大通鋪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跟細作扯上關係隻有死路一條。

在這漫長的夜晚,我們被迫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和體查。

今日白天體檢之際,有幾名女子手臂的同一個位置隱約透露出幾抹淡淡的疤痕,嬤嬤覺得事有蹊蹺,她迅速將此情況報給上級,這引起了慎刑司夏楓的重視。

夏楓推測,這或許是代國特有的苔花刺青。

為了揭開這背後的真相,他下令追查這幾人的戶籍資料。

經過一番細致的查證發現這些女子入宮前的身份竟是偽造的!

在我國,有著一條鐵律:嚴禁非本國女子入宮為婢。

因為在過去的幾屆宮女中,就曾發生過鄰國女子被精心培養成細作,潛入我國宮中竊取機密情報的惡性事件。

那一場西南之戰的戰敗,便是趙國細作傳遞情報所導致。

代國的細作比較好認。

因為代國的女子,當她們迎來及笄之年,手臂上便會刺上一朵象征著代國榮耀的苔花。

而這些女子欲來我國入宮當細作之時,她們必須剜去手臂上的苔花刺青,以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惜,她們並未遇到那傳說中的通天神醫,無法將那些疤痕完美地掩蓋。

她們還是露餡了,身份被識破,等待她們的隻有死亡。

細作被找出,她們也不反抗,幾人立即咬舌自盡,隻有一細作被夏楓立馬阻止,無法自盡。

管事嬤嬤擺了擺手,示意我們跟隨她返回大通鋪。

正當我以為可以回去的時候,那名唯一活著的細作一直看著我,一個侍衛的視線也順著那細作的目光,盯向了我。

他的目光裏帶著幾分疑惑與審視,突然他開口道:“前麵那個戴蘭花簪的,慢著!”

這一聲喝令,讓我身體一僵,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蘭花簪,那不就是在喚我嗎?

侍衛瞧著我,努力在回想著什麽:“初檢時,你和細作們是不是在一塊排隊?”

我心中一緊,連忙跪倒在地,雙手緊緊貼著地麵,額頭幾乎要觸地。

我低聲而謙卑地解釋道:“回稟大人,確實,民女與那些細作曾一同排隊入宮,但那僅僅是巧合。民女與她們素不相識,更未曾涉足過代國。民女隻是皇城街頭賣豆腐的蘇大凡之女蘇沫。大人可查證我的入宮文書。”

事關敵國細作這等大事,慎刑司的侍衛們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他們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會放過一個真正的細作。

為首的侍衛眼神銳利,他揮了揮手,聲音冷冽而堅定:“你跟我們來一趟慎刑司,其他人可以散了。”

嬤嬤步伐匆匆,迅速引領著剩下的人回到了大通鋪。

我此刻有些亂了陣腳,不過,關於我的戶籍身份,我並不擔心。

一川的行事素來穩重周詳,這方麵他必然已經做得滴水不漏。

因為蘇沫的身份,是真實存在的,但那個真正的蘇沫,早已在深山采藥時,不幸被野獸吞噬,連屍骨都未曾留下。

蘇大凡,那位可憐的瞎子父親,他至今仍蒙在鼓裏,以為自己的女兒尚在人世,隻是為了救治母親,才不得不賣女入宮。

我所擔心的,是進過慎刑司的人,即便有幸保住性命,也隻能成為賤奴。

在皇宮裏,一個賤奴,又如何接近得了皇子呢?

可我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出身貧寒的民女,我不宜做過多的辯駁。

隻怕言多必失,反而引來他們更多的疑慮與猜忌。

隻是我不明白,那位來自代國的細作,她的目光為何鎖定我?

在她被無情地侍衛們押下去時,我意外地捕捉到她轉向我的一瞥。

她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仿佛有無盡的話語想要傾訴,卻又被那緊咬的牙關所束縛。

也許是怕了連累我,我看到她的嘴唇微動,卻沒有沒有聲音。

我通過她的唇型推測她叫的是:“阿姐。”

那聲音雖未出口,卻如同重錘擊中我的心頭,讓我瞬間愣住。

我震驚萬分,一個代國細作,為何會稱我為阿姐?

我這張新換的臉,又和代國有著怎樣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