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檸靜靜地躺在醫用推**,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觸及鬱聽白關切的目光。

她輕抿著幹裂的唇,想要向他訴說自己的委屈。

偏偏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鬱聽白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裝作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一樣,旁若無人地將她推入了加護病房。

鬱老夫人還想著跟進病房中。

隻見鬱聽白“砰”的一聲重重地摔上了門。

將所有人都隔離在了病房外。

安檸看得出來,鬱聽白的心情很不好。

盡管已經被這場突然的變故折磨得身心俱疲,她最先考慮到的還是他的感受。

“鬱先生,對不起。是我沒用,連孩子都保不住。”

“還痛不痛?”

鬱聽白緩緩地坐在病床旁,將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別到了耳後。

他不情願接受安檸不要孩子不要他這個殘忍的事實。

如果她不再提及離婚一事。

他會一直裝傻下去。

就算她對他的愛意全是演出來的,他也心甘情願被她騙。

安檸悄然地避開了他的視線,深怕自己又一次沉溺在他的溫柔中。

她掙紮了好一會兒。

直到鬱聽白提出公開婚姻狀況的那一刻,她才狠下心,輕輕地道了一句,“鬱先生,我們離婚吧。”

“為什麽?”

鬱聽白早就預料到安檸會向他提出離婚,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

他還是感到很痛心。

痛心之餘,更多的是憤怒。

“還能為什麽呀?當然是因為不愛了。”

安檸累得精疲力盡,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合適的借口。

“不愛了?還是從來就沒有愛過?”

鬱聽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還想著和她一生一世白頭偕老。

到頭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見安檸遲遲沒有答話。

鬱聽白緊接著又一次追問道:“說說看,孩子怎麽沒的?”

“我不知道。”

提及孩子,安檸身體不自覺地輕顫著。

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將一條生命活生生地從她體內剝離,那種痛她永遠也忘不了。

倒不是心疼自己。

她隻是在心疼孩子,心疼他要跟著她遭這些罪。

聽到安檸模棱兩可的解釋,鬱聽白的怒火更是蹭蹭地往上漲。

他將從安檸手提包裏找到的米司非酮扔到了枕邊,冷冷地問:“你確定你真的不知道?這瓶藥可是從你包裏找到的。”

“米司非酮...”

安檸看到藥瓶的時候,才意識到她的流產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人禍。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更加難受。

“安檸,給我一個解釋。”

“我沒有吃過這種藥,這兩天我隻吃過你給我配的葉酸。”

“那瓶葉酸我已經送去檢驗了,沒有問題。”

鬱聽白沒想到證據確鑿,安檸還想將鍋甩到他頭上。

他和她一樣,滿心滿意地期盼著孩子的到來。

又怎麽可能用這麽卑劣的方式害死自己的孩子?

鬱聽白越想越憤怒。

他隨手將擱置在床頭櫃上的離婚協議書扔到了病**,“安檸,你真就這麽想要和我離婚?”

“是。”

安檸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了一個字。

她的嗓子已經全啞了。

一開口就透著一股子不言而喻的滄桑。

“所以,這段時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全是騙我的?”

“是怕支付巨額賠償金,還是單純因為愚弄我的感情很有成就感?”

鬱聽白倏然扼住了安檸的脖頸,咬牙切齒地問。

“不是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欺騙你。”

安檸搖了搖頭,想要開口解釋,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她要是說得太明白,蘇月如怕是要活不成了。

“難道,肆意踐踏我的真心就不算欺騙?”

鬱聽白猩紅了眼,幾乎是咆哮出聲。

有那麽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聽到病房裏的動靜,顧淩驍趕緊撞開了房門,及時製止了鬱聽白,“鬱哥,小嫂子身體還很虛弱,你再這麽對她,要是引發了大出血,她會死的。”

“出去。”

“鬱哥,千萬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給我出去。”

鬱聽白轟出顧淩驍後,情緒總算緩和了一些。

他鬆開了安檸的脖頸,緩緩地坐回了病床邊。

看著她痛苦地捂著脖頸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鬱聽白的情緒也好不到哪裏去。

“安檸,你是不是在怪我強迫了你,所以才想著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

“你要是膈應,哪怕是捅我兩刀也行,為什麽非要對無辜的孩子下手?”

“好歹是一條人命,你怎能這麽狠心?”

他頹然地垂下了眼眸,像是在質問著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說話間,眼角餘光瞥見床頭櫃上的水果刀。

他直接將水果刀硬塞入了安檸手中,緊攥著她的手,逼著她往自己的心口捅去。

“安檸,我給你一個機會。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不要...鬱先生,求求你不要這樣...”

安檸眼瞅著水果刀已經劃開了她的襯衫,隻能奮力地掙紮著。

可能是因為太過用力,她已經結了血痂的手指又開始滲出了鮮血。

而鬱聽白的心口處,也被劃上了一道血口子。

殷紅的鮮血頃刻間就將他白色的襯衫染透。

很疼,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尋思著如果就這麽死在她手裏,倒也一了百了。

這世上要是真的有後悔藥。

他絕對不會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欲地傷害她,更不可能不顧她的感受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迫她。

可惜...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他想改變,卻無力改變。

鬱聽白一心求死。

直到看到她因為劇烈的掙紮而開始滲血的手指,他才悄然地將水果刀扔到了一旁。

“我同意離婚,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鬱聽白無視了一直在滲著血的傷口,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安檸雙眼略略失焦,出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

她知道。

鬱聽白這次是真的不會回頭了。

“對不起...”

她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兀自沉浸在了極度的悲傷之中。

霍西爵看著手機屏幕裏虛弱得像是一具死屍的安檸,心底裏生不出一絲一毫大仇得報的喜悅。

他能感覺到鬱聽白很痛苦。

就像是他三年前失去沐婷婷那樣的痛。

可不知道為什麽。

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做的不錯。我已經將你媽媽送回了精神療養院,隻要你乖乖地保守秘密,我答應你絕不再拿你媽媽威脅你。】

霍西爵給安檸發去了一條匿名短信,寄希望於安檸看到短信後能夠開心起來。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

安檸收到短信後,竟將自己蒙在被子裏哭得歇斯底裏。

她的聲音極其的沙啞。

很難聽,卻又裹挾著一股穿透人心的悲憫感。

霍西爵很清楚,她的聲音是在手術台上哭啞的。

他不知道不打麻藥進行清宮手術有多痛。

但此時此刻,他突然想要體驗一下那種痛。

霍西爵不想威脅她,見她哭得停不下來,又忍不住給她發去了一條短信:【不準再哭了,好好休養。】

【我為什麽會流產?】

【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麽這麽對我?】

【這到底是為什麽!】

安檸的情緒越發的激動,她一連發了數條短信質問著霍西爵。

【我這不是在替你著想?都決定離婚了,帶著孩子很累的。】

霍西爵沒法理解安檸為什麽會這麽在乎一個素昧蒙麵的孩子。

做人流的人多了去了,就她不能做?

她如果選擇了全麻,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

所以說來說去。

安檸經曆的痛,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霍西爵這麽一想,心裏倒是舒坦了不少。

之後的三天。

霍西爵將蘇月如送回精神療養院後,就沒有再去刁難安檸。

鬱聽白也沒有再去醫院看望過她。

他整夜整夜的不回家,醒著的時候除了喝酒還是喝酒。

直到胃出血被送到醫院急救,這才消停了下來。

迷迷糊糊轉醒的那一刻。

鬱聽白看到坐在病床邊的安檸,瞬間卸下了心防。

他不再像之前那麽高傲,而是將姿態放到了最低點,卑微地求著她,“安檸,之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們重新開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