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夜自帶著憂鬱的氣質。

遊輪上的一頭是傅梟無聲的悲鳴。

另一頭。

則是司夜宸沉重的歎息。

他被傅梟製服後,便被關在了一間狹小的艙房中。

艙房四壁全是鐵牆。

隻在大門處設置了一個四方形的狹小窗口。

他怔怔地盯著窗外黯淡的星辰,就像是一尊雕塑,長時間地維持著一個姿勢。

不一會兒。

身披著黑色雨衣的霍西爵驟然現身於窗口中。

他深邃的眼眸裏倒映著司夜宸此刻的狼狽。

不過...

他並未感到絲毫的酣暢快意。

“夜宸,好久不見。”他壓低了聲音,朝著司夜宸打了個招呼。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對於霍西爵的突然探訪,司夜宸並沒有過分的驚訝。

分秒間他便緩了過來,淡淡地問:“說吧,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難理應同當。”司夜宸說得理直氣壯,沒有半點的愧疚。

霍西爵很難接受司夜宸的說辭,冷聲問道:“你迫害我也就算了,為什麽要去傷害安檸?我甚至懷疑,你將她的微信推給我,都是蓄謀已久的。”

“確實是蓄謀已久。”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霍西爵攥緊了拳頭,如果不是因為隔著扇窗,他真想狠狠地修理司夜宸一頓。

“這件事說來話長。”

司夜宸問霍西爵要了根煙。

從不抽煙的他突然想要嚐嚐沉墮在煙霧中的滋味。

酒能解千愁,煙也是。

從門板底下接過煙和打火機,司夜宸突然有些感傷。

不久前他還是人人愛戴的杏林聖手。

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

就成了落魄失意的階下囚。

被接連嗆了好幾口。

司夜宸終於在霍西爵的催促下,緩緩地將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道了出來。

“除了在你的飲品中投藥一事,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大約是四年前,我在歐洲深造的時候,偶遇King的人在毆打童工。那時的我年輕氣盛,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

“結果我不僅沒有救回那個孩子,自己也差點兒被弄死。”

“得知他們一直在謀劃著對鬱聽白下手,我立刻就想起你跟我說過,沐婷婷在酒吧裏邂逅過鬱聽白。”

“為了保命,我便毫不猶豫地將你供了出來。我告訴King,隻需要激化你和鬱聽白之間的矛盾,便可以利用你背後的霍家去對付鬱家。”

“King的實力確實很強,但在國內,和鬱家還是沒法比。所以想要對付鬱聽白,他也需要你的助力。”

司夜宸回想起往事,難免有些唏噓。

當年要是不去救那個小孩。

他可能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起初他雖然在霍西爵的飲品中投了藥,但並未想過就這麽破罐子破摔。

他自學心理學,就是為了治療自己的心理疾病。

可在霍西爵推向火坑之後。

他便因極度的愧疚,陷入了低迷懊喪的情緒中。

霍西爵詫異地看向朦朧煙霧中透著憂鬱氣質的司夜宸,不可置信地問:“婷婷的死,是你設計的?”

“沒錯。”

司夜宸很少去想這些讓他不快的事。

不過都已經提到了。

他索性一口氣說了出來。

“此前,由於藥物的作用,你對沐婷婷一直不太好,拳打腳踢更是家常便飯。”

“她逃去鬱聽白的住宅區那天,是我以自己的名義約見的她。”

“其實你隻要動動腦筋想一想就該知道,沐婷婷那麽怕你,你約她的話,她怎麽敢出去?”

“我將她約出來之後,King的人便開始了對她慘無人道的折磨。”

“為了讓你相信這些事是鬱聽白幹的,我還特意催眠了你,在你被催眠的過程中重複播放著視頻。”

“這之間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你的情緒隻要稍稍好轉一些,就會將你自己當成殺害沐婷婷的凶手。隻有在持續服藥的情況下,才會堅定不移地認為是鬱聽白害的她。”

司夜宸將內心深處的秘密說出來後,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霍西爵卻因為他的這番話,恨不得當場掐死他,“虧我把你當兄弟,算我瞎了眼!”

“我也是被逼無奈不是?”

司夜宸掐滅了即將燃盡的香煙,淡淡地道。

“鬱聽白端了King在晉城的老巢,King近段時間就會回國。我無意間得知,King的家人似乎是因為鬱家老爺子的決策失誤,被敵軍屠戮。”

“他絕對不會放過和鬱家有關的人,包括安檸。”

“我之所以將安檸的微信推給你,也是希望借助你的手段,將她帶出那場婚姻。”

“話說回來,安檸懷上的那個孩子就算沒有你的插手,也不可能保住。要是讓King出手,別說孩子,連安檸都活不了。”

“爵,答應我。如果我沒有翻身的機會,務必帶她遠走高飛。”

司夜宸正了麵色,尤為認真地道。

霍西爵才知道King和鬱家隔著血海深仇。

想到King極有可能因為鬱聽白的緣故,瘋狂報複更好拿捏的安檸,他不由得又是一陣心悸。

“爵,投藥那事我向你道歉。”

“道歉有什麽用?婷婷終究還是死了。”

霍西爵眼神複雜地看向司夜宸。

沉默了良久。

他最後還是緩緩地背過了身,“兄弟緣盡,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

司夜宸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還以為這輩子注定要在精神療養院裏度過,轉機卻在他打算自暴自棄的那一刻悄然出現。

約莫過了十來分鍾,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

他猝然睜開了雙眼,踱步至門口處。

訝然地發現門竟開了!

“誰?”

司夜宸蹙了蹙眉,還以為是King派來的人救了他。

他不知道的是在King的心中他早就是一顆廢棄的旗子。

真正解救他的人,實則是周柔。

周柔這麽做的目的很簡單。

便是放司夜宸出來繼續禍害安檸。

同時...

她還在門口處留了一張遊輪上的縮略地圖。

縮略地圖上,不止標出了安保人員巡值的路線,還特地標出了傅雪倩的房間。

她尋思著司夜宸要想平安靠岸。

光是挾持安檸遠遠不夠。

這個時候,身為傅家大小姐的傅雪倩無疑是最優選...

周柔藏在暗處,目不斜視地觀察著司夜宸的一舉一動。

見他小心地將地圖收到口袋中,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借刀殺人這一招還真是屢試不爽。

輕輕鬆鬆就能鏟除掉她嫁入豪門的兩大絆腳石,一石二鳥,穩賺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