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基層鎮長 第十八章(6)
“花二,你爹我還不是急出了病?眼看你就要當爹,這還把人家春桃閨女晾著呢,往後肚子越來越大,你讓人家一個大閨女咋活人?這房子也夠局勢,再添置點家具,趕緊把婚事辦了。”
花二不否定也不肯定花鐵匠的話,否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肯定又很荒唐,他每次和花春桃雲雨都有采取措施,說花春桃有孩子,那就是一種預謀和欺詐。他清楚花鐵匠說的啥意思,花春桃懷上他的孩子,他必須抓緊辦婚事。哼,花春桃,你可真能編排故事,孩子?簡直荒唐可笑。於是他采取置之不理態度,問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爹,咱這房子晚上還靜吧?”
“靜個屁,一到半夜鬼哭狼嚎,房頂還有腳步聲。等你結了婚,家裏人氣旺就好了。問你正事說這幹啥,神鬼都怕人,那不算事,眼下你跟春桃閨女的婚事才算事。”
花二覺得這關搪不過去,變法繞彎說:
“爹,這年月爹媽純的很少,爹何必那麽實誠。”
花鐵匠似乎聽明白兒子的話,又似乎沒聽明白,渾濁目光直勾勾射向花二。花春桃急了,她雖說心虛,但一種顛撲不滅的決心牽引她,給她力量。她霍地起身,一根秀氣的指頭指向花二:
“花二,你說啥呢?當著爹的麵,你咋好意思搪塞自己做的事。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肚子裏的孩子能是誰的?要不是看在孩子分上,我還真不能跟你結這個婚。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充其量不過是土包子開花,而我花春桃橫說豎說都算有點文墨。敢做不敢當算什麽男子漢?”
花二身體向後一仰,腦袋搭在沙發背上,眼睛盯著頂棚,臉在笑。
“好啊,要是去醫院驗證你果真有了孩子,我立刻娶你。”
“驗就驗,肚子裏的孩子是愛情果實,我怕啥?我花春桃一向敢做敢當,就算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未婚先孕,我也不會低頭羞臉地走路。”
說這話時,花春桃底氣明顯不足,感覺像在飄,聲音也不大,好比自言自語。以往她認為絕對真理的事,咬字通常比較凝重,而且相當理直氣壯,現在話說出口一陣心虛。孩子?她哪裏有孩子?她隻不過拿孩子說事罷了,她不可能去醫院檢查,檢查的結果是什麽,她很清楚。盡管每次**她都惡意破壞過,可幾個月下來,肚子依舊無聲無息,她急。她氣。她的心虛給花二看出來,花二滿臉冷笑打在她眼睛裏,頃刻間,她有些天旋地轉,眼裏直冒金星,像給人重拳出擊過。
話已出口,無法收回。花春桃心慌得不行,害怕時間一分一秒地消失。天一亮,太陽出來,她就得被花二帶到醫院,而一到醫院,她的謊言會不攻自破。她躺在寂靜的夜裏,從未有過的憂愁蛇樣纏著她。她甚至嘲笑自己是可憐蟲、傻瓜、笨蛋,是拙劣的小農婦。幹嗎撒這樣的謊?花二非等閑之輩,往花二眼裏揉沙子,好比虎口拔牙。天呀,你慢些亮吧,讓黑暗永駐。那個妖冶狐媚的女人最好死死纏住花二,她心甘情願他被那女人纏住,她要的不是瞬間,而是永恒。隻有永恒的東西才有價值和意義。思慮野馬脫韁,她合眼卻沒困意。兩隻耳朵兔子般靈敏,走廊裏的腳步聲密切打進她耳鼓,她半起身側耳傾聽,腳步聲在她睡下的房間停住。她睡的房間恰是花大從前住過的,靠樓道,說話聲、腳步聲都顯得空。有人在拽門,之後是什麽東西在撬門。她有些緊張,整個身子裹在毛巾被裏,斜在**直發抖。深更半夜會是誰?花家人嗎?不會,花二沒說上幾句話,坐上那輛氣衝霄漢的寶馬早已走人;花大嗎?這個滿身書生氣的家夥不可能月上中天時打擾她,何況他有鑰匙,幹嗎要用拽的。至於花老漢,更不可能打擾她。此時,她恐怖到極限。眼看門被撞擊得有了活動餘地,她摸出手機,給花大打了電話。
花大那會兒滿腦袋都是花春桃,翻來覆去除不掉對花春桃的思念。耳朵發癢、臉頰發燙,如同浸了辣椒水。這是什麽感覺?書上說,發熱發躁就是打心裏愛上一個人。他打心裏愛上花春桃。花春桃是酷暑的冰粥、避寒的暖衣、解渴的酸梅,他一想一望她,身子骨就發酥。他快要發瘋、快要胡言亂語時接到花春桃的電話,他有些驚世駭俗。咋了?她的聲音變了調,如同啞弦的琴。有人撬門,什麽東西?難怪今夜如此安靜。他順手拿起放在床邊防身的錘子,沒顧得多想,一頭紮向室外,開了走廊燈。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散著臭氣的家夥還在撬門,那家夥見有人出來,撒腿便跑,眨眼不見蹤影。那家夥是人是鬼?是人咋跑得那麽快?是鬼咋又有腳步聲?他跑到樓下,檢查了每個房間,還有外門。每個房間都安然無恙,外門上一把大鎖牢固在鏈子上,可他明明看到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跑到樓下。他警惕地四下張望,這一望,他不由得大驚失色,一扇窗戶被整個割了玻璃。這是個祥和的夏夜,無風無浪,不仔細看根本感覺不出沒了一扇窗玻璃。花大笑了,多日的緊張一下子雲開霧散。那家夥肯定是人,鬼不用破窗而入,隻要室內沒法咒,它就能從任何地方進來,而且也不用撬門。
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花大滿腹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