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侍女小心翼翼的端著手中的碗,挪著小碎步走在長廊中。這個碗的溫度極高,不時有熱氣從縫隙中冒出來,燙的侍女直皺眉頭。

然而侍女不敢有絲毫放鬆,甚至不敢放下來休息一會。碗裏的是剛剛煎好的藥,用來給大長老的獨子——李明俗療傷,裏麵所放珍貴藥材無數,若是不小心灑了,恐怕把她賣了都賠不起。

“等等。”忽然有人從後麵叫住了她,嚇得她險些灑了湯藥。可是她不敢有絲毫不滿,因為她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大長老的。

李道貌走上來接走了侍女手中的湯藥:“這個我端進去就行了,你去吧。”

侍女小心的行禮,然後告退。

李道貌單手端著湯藥嗎,然後推開了門。

**躺了一個人,被褥下還能看見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的躺在**。

李道貌把門帶上,然後走到床邊,將湯藥放到一邊的桌上,目光沉重的看著**的李明俗。

李明俗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忽然驚恐的要坐起來。

這個舉動把李道貌嚇了一跳,他趕緊把李明俗按了下去,口中不住說道:“慢點慢點,你好好躺著,別起來。”

李明俗稍稍鎮定的躺了回去,眼中依然流露著恐懼神色:“爹,他,他不是人……”

李道貌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他知道,李明俗說的是那個莫寒,那個本該斃命於自己掌下卻在最後關頭被宗主阻止的莫寒。

那天莫寒散發出來的濃鬱殺氣讓他記憶猶新,仿佛整個人都泡在了血腥粘稠的鮮血中,就連自己都覺得畏懼惡心,更別說明俗了。而莫寒的殺氣主要針對的是明俗和自己,所以明俗的感受要比別人更加強烈。

一個人,一個方才十六歲的少年,怎麽可能有如此可怕的殺氣?簡直就像是從血海屍山中走出來的惡鬼修羅。

李道貌見李明俗畏懼的神色,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他的心魔,如果不能盡早從中擺脫的話,恐怕一輩子的修為都會受阻。想到這些,李道貌心中的煩躁更重了幾分。

他把被子重新蓋好,又摸了摸李明俗的額頭,安慰道:“明俗,別怕,爹在這。”

安撫了一陣,李明俗總算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他才幽幽的問道:“爹,那個莫寒,他贏了是嗎?”

李道貌略微猶豫一下,點了點頭說:“是的,那場決鬥,在你服下丹藥之前,就已經算結束了。”

李明俗沉默了一會,說道:“爹,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為什麽那個廢物突然間這麽厲害了呢?就在一年之前,我連看都不屑看他,他甚至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可是忽然間,他比我強了,我就連吃了丹藥都打不過他,這是為什麽呢?就連楚柔都喜歡他,如果他是廢物的話,那我算什麽?比廢物更廢物嗎?”

李道貌沒有急著去反駁,而是安靜的聽著,等到李明俗說完了,他才開口道:“你也不必過分失落,覺得自己別不上他。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個莫寒肯定有問題。他的戰鬥技巧的確值得稱讚,這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你日後加強這方麵的訓練也可以做到。不過他的實力……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你打通了十一條隱脈,而那個莫寒也不過比你多一條而已。他還沒有開啟脈門,你們的實力相差不大。但是你服下的丹藥足以讓你的實力提升到破虛境下品,這根本就不是現在的莫寒能夠抵擋的。他能反過來重傷你,絕對有問題。我之前猜想他可能也

有什麽靈丹妙藥,不過後來再想想還是覺得不可能。他當時的實力幾乎是破虛境上品境界,我所知道的丹藥中沒有什麽可以達到這種可怕的效果。”

“所以我現在最懷疑的是,這個莫寒身上可能有什麽脈紋。雖然一般的脈紋並不足以讓他提升這麽多倍實力,但要是出自大師之手的異形脈紋的話,很可能在短時間內提高這麽多的實力,這種脈紋據我所知也有不少,不過同樣副作用也很大。所以我斷定,這個莫寒一定是使用了什麽外物,他自己是不可能有這種實力的。如果他現在就有了破虛境上品的實力,那這種天縱奇才何必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呆這麽久?”

聽著李道貌的細心分析,李明俗越聽越有道理,下意識的在心裏接受了。他恨恨的說道:“原來如此,這個卑鄙的家夥,竟然還使用這種手段。”

他這麽說著,卻渾然忘了是自己先服用的丹藥。

“可是爹,那我怎樣才能打敗他?不管這個莫寒借助的是什麽外物,我似乎都沒有什麽勝算啊?你說的那種脈紋,真的存在嗎?就算有,恐怕在我們漢州城也找不到吧?”

李道貌有些不滿:“你應該想想以後怎麽修煉,提升自己的實力,別老想著依靠外物。”

李明俗聽了,眼神立刻暗淡了下來。

李道貌見狀,頓時罵自己蠢貨,現在明俗正是心靈脆弱的時候,還給他講什麽大道理,早點讓他擺脫心魔才是正緊事。他趕緊說:“你別擔心,就在不久前,萬寶閣的拍賣行裏就出現了一個極品的異形脈紋,不知道是出自哪個大師之手。你放心,等以後再有這種脈紋拍賣的話,爹一定幫你買來。”

李明俗這才放心下來,滿足的笑著:“那就謝謝爹了。”

李道貌重新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說道:“你最近就安心養傷。雖然我們脈武者身體恢複力強,給你用的又是最好的靈丹妙藥,但是你傷的畢竟是骨頭,這一周你就老老實實呆著,別操心別的事,聽到沒?”

見李明俗乖乖的點頭,李道貌這才放下心來,然後給他喂藥。

等到李明俗睡著之後,李道貌又在旁邊看了他一會,才走了出去。他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鑽進了自己的書房,在書架上觸碰了某個機關之後,牆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暗門,李道貌習慣性的向外麵看了看,然後走了進去。

暗門裏麵是一個封閉的房間,四周都沒有窗戶。這間密室是李道貌偷偷修建的,宗裏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間密室的存在。

他走到了一張桌子旁邊坐下,一揮手,桌上的殘燭立刻亮了起來,一個豆大的火苗在蠟燭上微微顫抖著。可是由於燭焰太小,密室不僅沒有被照亮,反而更添了幾分陰森神秘的氣氛。

李道貌卻是習以為常,拿過硯台開始磨墨,然後思索了一下之後,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實力暴增”四個字。

他皺著眉頭,筆尖懸在紙上許久,才重新開始了書寫。

“雙目有亮光,一金一紅”、“強大的殺氣”、“情緒失控、亦或是有生命危險時出現”。

李道貌放下了筆,看著紙上的幾個字,仍然在思考。忽然,他想起了曾經的一個事件。那一次,莫寒與城主的兒子發生了糾紛,當時的他實力不知道是如何,但是城主兒子的下人們都被虐殺、分屍,場麵極其血腥。

於是他再一次拿起了筆,在上麵寫下了“殘暴、嗜血”四個字。

李道貌寫完這些,仿佛是有些輕鬆下來,倚在了椅背

上,閉目養神。

忽然,他睜開了眼睛,低聲道:“你來了。”

密室中隻有他一個人,暗門也沒有打開,他在跟誰說話?

一個渾身都隱藏在黑衣之下的人影突兀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在桌前站立,然後俯首等候。

“我要你查的東西,都找到了嗎?”李道貌問道。

黑衣人點了點頭,聲音十分沙啞:“我翻看了宗裏的卷宗,莫寒的來曆並沒有記載,隻寫了‘棄嬰’兩個字。不過有能力讓這麽一個沒有來曆的人在宗裏長大的,隻有宗主有這個權力。”

果然如此。李道貌心中暗暗想到。

“那莫寒的生日呢?查到沒有?”

“甲戌年四月十八日有記載,那個時候莫寒才剛滿十天左右。照此推斷,他的出生日是甲戌年的四月八日。”

甲戌年?李道貌的眉頭微皺。然而他沒有再追問,顯然是對這個黑衣人的情報來源極為放心。

“你過來,把這個拿著。”李道貌指了指桌上的紙。

黑衣人上前接過,看也不看,直接收了起來。

“等會拿上我的手令,去宗裏的藏書閣查一查,有沒有什麽功法,或者是其他別的什麽,能讓人有紙上所些的特征。如果宗裏的藏書閣差不到,就去漢州城的每一個藏書閣去查,必須給我弄明白。去吧。”

燃星宗的藏書閣書籍繁多,包羅萬象,想要從裏麵找到對應的資料談何容易?更別說整個漢州城的藏書閣了。

可是得到了命令,黑衣人沒有半點異議,隻是沉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向後退了幾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做完這一切,李道貌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剛才的黑衣人調查的卷宗,顯然都是針對莫寒的。而看李道貌的樣子,恐怕也不是第一次查。

真的是甲戌年?那豈不是的確比明俗小一歲?難道那枚丹藥不是給莫寒的?

李道貌一開始就有這個懷疑,莫寒是否比他宣傳的年齡還要大一些。這樣的話就說明,明俗出生那年,宗主從他手中借走的丹藥,是為了給莫寒吃。可是現在的消息表明,莫寒的確是比明俗小。宗主借走丹藥的時候,距離莫寒出生大概還有一年的時間,那宗主的丹藥是給誰吃了?

李道貌也不知道自己查莫寒的年齡有什麽目的。他的潛意識裏就不希望當年那顆明明可以救活自己妻子的丹藥喂給了那個該死的莫寒。也許他需要的隻是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或者是讓自己心安的借口。

他最愛的妻子早已入土多年,隻留下了這麽一個兒子。因此他對於李明俗特別疼愛,什麽都想給他最好的。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李明俗的天賦超群,在修煉一路上高歌猛進,總算對得起他死去的娘親了。

他雖然這麽多年都沒有怪過宗主,但他也認為,宗主是虧欠他的,如果不是宗主借走了丹藥,他的妻子就不會死。好在李明俗茁壯成長,而且天賦驚人,他相信於情於理,沒有子嗣的宗主都會將宗主之位傳給李明俗。

然而當莫寒出現之後,他開始動搖了。他不知道莫寒是什麽來曆,也不知道和宗主有什麽關係。之前的莫寒隻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他根本不在意。可是隨著莫寒的崛起,他開始越來越擔心宗主之位究竟會是誰的,於是啟用了多年來一直準備的手段,暗暗的開始調查莫寒。

“不管你是什麽來曆,我都會把你查出來的。”李道貌暗暗發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