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阻婚

牧野郡興農牧,漫山遍野都是秋冬季長膘的牛馬。

玄序脫下青紗袍,換上了錦緞長服,外麵罩著一件清貴的裘衣,像是一株玉樹挺拔在山坡上。他與農場主商議著新鮮馬奶的價錢,並未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閔安尋到了他的蹤跡,一陣風跑過來,不等他回頭,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玄序先是驚訝,隨後在臉上又露出了笑容:“我家娘子好像來早了,花轎還沒出門。”

閔安這一奔一逃,實屬是輾轉尋夫送嫁上門的舉止。她想想就羞紅了臉,將頭埋進玄序的背後裘衣中,含混道:“你走了快一旬,又不遞個口信回來,我心裏念得緊,自然要出來找你嘛。”

玄序被閔安抱得動不了,笑著向農場主拱拱手,農場主意會過來,道了聲告辭先行離去。玄序牽開閔安的手,回身一瞧,才知道她竟然是穿著女裝而來。秀麗的長裙輕輕曳地,衣領、裙裾的繡花極精致,令她增色不少。

玄序牽著她的手往回走,問道:“你一人來的麽?怎樣找到我的?”

閔安細細說了近一旬的情況,提到昌平府在追捕一名極神秘的逃犯,分散了不少人力下去。她辭去了世子府裏的差事,無意從柳玲瓏那裏打聽到了他的下落。省去沒說的,就是與案子相關的內容,以及李培南對她的挽留。

玄序暗自沉吟,倒是沒想到閔安能避開世子府的眼線,來牧野郡這裏找到了自己。他每次先收到風聲,躲得及時,就是有一件事束縛了他的手腳,迫使他不得不回到昌平府,暴露在世子府等一幹勢力麵前。

那就是他曾許諾,婚期一到,就親自去迎娶閔安,辦一場風光的婚禮。

閔安現在自發跑到他身邊來了,以他委婉打聽的情況來看,世子府似乎沒有派出暗哨跟著閔安。

可他仍然不願委屈閔安,晚上在落腳的宅院裏,他向吳仁表示了歉意,說道:“牧野郡狹小,物資匱乏,所備的婚嫁難免要簡陋一些,這是我極不願意見到的。不如再等幾日,我帶你們回昌平,依照以前定下的規格來辦婚事,老爹覺得如何?”

吳仁當然不願意婚禮辦得冷清,自然滿口應好,花翠也點頭附和。就閔安一人低著頭,聲如蚊蚋說道:“早些辦吧,免得夜長夢多。”

吳仁猛然又想起世子李培南逮著自己家的“混小子”不放手的事情,連忙也改了口。花翠湊到玄序身旁,細細地說:“你不想委屈了我們家的安子,成親之後就好好待她吧。敢負了他,小心我揍你。”

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隨後兩天,玄序拿出銀票兌換成白銀,將銀子交給花翠,囑托她籌備婚禮。花翠聽吳仁的話,一切禮節從簡,隻去郡上的商鋪采辦所需之物。吳仁看家,順手打了一套櫃子充作嫁妝。閔安做師父下手,每當師父問世子府裏的動靜,她心煩不過,兩三句搪塞過去。

吳仁咧嘴笑道:“你不怕成親後世子來找你的晦氣?”橫豎左右無人,他就把話挑明了說。

閔安坐在小木凳上,用手杵著臉,皺著眉回答:“成了親就是夫家的人,他沒道理還來尋我的晦氣。”

吳仁一歎:“我見世子做事,從小就沒講過道理,就怕你這一樁,也壞在他手裏。”

閔安聽不得師父的苦話,嚷了起來:“師父這麽多門路,難道還沒一個對付跋扈世子爺的法子?他若是壞了我的婚事,師父要給我撐腰,將他打回去!”

吳仁將手中的斧子朝木樁上一劈,放穩當了,磨磨手掌說:“乖徒兒說得對!師父真是老糊塗了!”

閔安露出稍稍輕鬆的笑容來。

玄序外出一趟,用暗法聯絡到了本家人朱八,細細吩咐他極多事情。玄序最擔憂的一件事,莫過於外人的幹預,所以他多留了心眼,找來幫手提前準備相關事宜。

“婚事要是成了,你就回寨子裏去,向我父親稟明一聲;婚事要是不成,你又沒找到我,就速速去搬救兵,來昌平府打聽準有消息。”

朱八記著玄序的囑咐,領命而去。

玄序去成衣鋪取了禮服,想了想,回頭又買上許多彩緞錦帛、米麵糕點、果品奶酪、藥材皮革,一擔擔地朝宅院裏送。挑夫一趟趟地進出,不多時就將廳堂塞滿。

花翠買好花燭紅線等雜物回來,沒地方落腳,又趕著收拾院子。

吉時終於來到。

玄序穿好紅紗單衣、黑靴子,先在院外石桌上焚香拜禮,意為拜祭朱肆名義上的祖宗,他領了奉承宗廟的命令,可以進門迎娶娘子了。

婚嫁都在一所宅院裏,禮節免不了簡單,可是玄序依照古禮,三步一叩首,顯露出了誠意。吳仁與花翠站在大堂供桌兩旁,另有聘請的嬸娘從廂房裏牽出了新娘子閔安。

閔安穿著深色大袖外袍、素紗內裙,頭戴博鬢,綴滿了金銀珠玉、花釵簪笄,通身亮燦燦的光彩照得她的顏容十分動人。她抿嘴輕笑,手持喜帶的一端,輕輕移步朝玄序走去。

玄序接過喜帶的另一端,緊緊持在手裏,與閔安並肩而立,朝著供桌上的朱家牌位一拜。牌位上,自然也寫著朱肆家雙親的名諱。

拜過雙親之後,便是拜見吳仁。吳仁笑得合不攏嘴,連忙伸手虛扶兩位新人。

第三拜是夫妻對拜。一根喜帶連著靜靜凝望的一對新人,均是喜上眉色。他們本要低頭,相互拜見對方,宅院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大喝,隨即傳來急匆匆的聲音:“慢著!本官掌握一郡平安,民生全賴本官做主!你們這家人,膽大包天,來本官郡子竟然不向衙門提請,封函題上婚書就以為可以成親了嗎?”

玄序持著喜帶已經低頭拜了下去,閔安聽見婚書兩字,心裏一驚,卻是抬起了頭。玄序低聲說:“拜完就禮成,娘子快拜。”閔安依著玄序的話,再要向他低頭行禮,牧野郡的長官已經兩三步衝了過來,伸手一拉,將喜帶搶了過去,也使得閔安的第三拜失去了準頭。

玄序皺了皺眉,心裏隱隱不喜。他本來就是耳聰目明之人,來一處地方落腳,必先打點關係,本郡的官吏自然已經收到了他的贈禮。長官既然收了禮金,在衙門裏口頭應允過婚事有效,這時卻衝出來壞了他的拜堂禮儀,自然要讓他警覺起來。

被扯到一旁的閔安,心底也有驚疑不定的考慮。她曾向蕭知情討要過一張未落名姓的婚書,得到蕭知情的準許,蕭知情留在行館時,就差人將婚書備好了,再托戶房書吏轉交給她。她拿到婚書,當即寫上自己及朱肆的名姓,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忍不住盤算著後麵的婚事來。

戶房不知婚書上的一對新人是誰,自然也不能向雙方家主道聲喜,在宣化坊上張貼紙文宣告婚事。可是,閔安的戶籍已經落進了世子府裏,並在李培南名下,盡管她前前後後奔走了幾次,昌平府都拒絕替她改遷出來。

因此,她的家主就變成了李培南,依照華朝婚禮成令,她必須向李培南申請婚事,得到他的準許後,婚書才能奏效。

閔安吞吞吐吐向玄序說過婚書上的難處,隻推說以前的主家把持住了她的戶籍,不輕易放她落回平民身,閉口不敢提李培南的事。玄序隱隱猜到了李培南的意思,也不點破閔安的話,答複她讓他去想辦法。

玄序由此再進郡衙,送給郡官一批銀子,獲得他的首肯,才定下吉時舉行婚禮。

沒想到郡官好巧不巧衝了進來,阻擋的借口就是婚書不奏效。他在喜堂上說得極為清楚:“本官托人查過府衙裏的文冊,閔家小娘子出自世子府,未獲得主人勾批的禮函就跑到郡子裏成親,事可不行。”

吳仁咳嗽一聲,從袖中翻出一張銀票塞過去說:“大人通融一下,我們隨後補辦禮函,保準蓋上主家公的金印。”

郡官直搖頭:“不成,不成,事關世子府,掉腦袋的活計,本官不敢通融。”

玄序細細看著郡官麵容,見他不像作假,沉聲問:“大人想怎樣?”

郡官摸著小胡子說:“二位按照規矩來,本官才能退出喜堂。公子呢,可以回到本籍,申告父母官,請他主持婚禮,那麽本官就可推卻這樁事,由得公子成婚。或者小娘子回世子府去,拿來家主禮函,婚事也能隨後舉行下去。至於走哪條路,全憑二位心意,隻有一點,在本官這郡子裏,是成不了婚的。”

郡官說到做到,留下一批衙役住在玄序宅院裏,硬是看管著玄序一行人的舉動。

好好的一場婚事受阻,氣得吳仁跳腳大罵。他那罵功可是走南闖北學來的,隻要一開口,就沒人能招架得住。花翠捂住一邊的耳朵,伸手去推吳仁,將他推進了內宅,才平息了一場爭鬥。

閔安穿著喜服,剪去花燭上的火花,回頭看著玄序,歉意一笑。玄序走過去,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說:“不是你的錯,錯在我,我明天就趕回清泉縣,請長官首肯,再辦一場婚禮。”

閔安摘下博鬢,將頭緊緊靠在玄序胸口,靜靜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說道:“不處置好世子府的事,終究是個麻煩。害得你這麽勞心勞力,我十分過意不去。明天你若是趕回清泉,那我也不能閑著,我有辦法讓世子答應我的婚事,你能等上幾天嗎?”

玄序問:“你有什麽辦法?”

“贏了逐鹿大會就成。”

當晚,郡官返回到郡衙,一走進內宅門,就掀開官服下擺朝著主座中的錦衣公子就地一拜:“下官已經遵循二公子的吩咐,用巧話點撥他們兩條路,相信那兩人會按著話意走下去的。”

非衣放下茶杯,伸手扶郡官起身,說道:“朱沐嗣不好找,這次露出身來,就不能再放他逃走。世子囑托我要辦好事,場麵上還少不得大人的幫襯。”

郡官忙低頭應道:“下官曉得,下官曉得,二公子隻管吩咐。”

“明天放朱沐嗣出郡子,不用攔,我去官道上等他,隨後大人要安撫住閔安的家人,不能讓他們起疑。”

“下官一定辦好差事,二公子請放心。”

非衣支開郡官後,抿嘴呼哨一下,喚出借著夜色掩沒了身形的暗衛,細細吩咐了一番。拂曉時,非衣一行人已經埋伏在了回清泉的官道上。玄序披著晨霧果然走了過來,身旁隻有隨行的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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