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主體工程
我不是個特別死板的人,發現自己暫時解決不了或者解釋不清楚的問題,就馬上考慮後手。國寶說的沒錯,三台河子真是個不怎麽祥和的地方,各種情況聯係在一起,愈發讓人不安。我放棄了再看看的念頭,立即和曉寧他們返回了地麵。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路,回去的時候,張橋醒了,正狼吞虎咽的吃東西。我獨自跑到他身邊,問他昨天幹嘛亂跑,導致我又遇見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我沒亂跑。”張橋懵懵懂懂的看著我:“真不是我自己跑的。”
張橋和我一樣,同樣遭遇了一些事情,昨天夜裏,他本來是在解手,但脖子後麵一緊,隨即就失去知覺,等到再醒來,已經在車子上了。
我對曉寧還有艾國寶他們多少還能生出一些懷疑,但對張橋就不一樣了,腦容量決定了一切,而且我們倆的關係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會欺騙我。
“這個事兒,真要好好琢磨琢磨了。”我摸著下巴,開始想。想著就望向張橋,我記得在失去知覺前的一刻,一直有人在追問黑洞密碼,但張橋呢?他有什麽可值得追問的東西?
剩下的幾個人開始做出發的準備,他們做事很有分寸,知道輕重,三台河子不管發生了什麽,這都是次要目標,真正的目的地是在西海河。
一路上我都無法平靜,國寶他們開始打盹了,隻有我想著心事。事情果然如我之前所想,是必然的,一旦開始,亂七八糟的事就接二連三的出現,不好收拾。
當我抬起頭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龐斌正暗中注視著我,這個大個子不怎麽說話,一身彪悍之氣,讓人感覺很難交流,所以我一直沒和他多說什麽。我知道龐斌是個角色,本事應該不比國寶差,但這一刻,我從倒車鏡裏看到他的目光的時候,卻打了個冷戰。
很犀利的目光,像凝聚著無窮的能量,可以一眼看穿人的心。
不過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最後倒是他感覺有點不自在,反手丟給我一包東西:“吃吧,養足精神,真到了目的地,活動量很大,不吃飽了頂不住。”
離開三台河子之後,一切就都順利了,車子瘋跑也沒有任何問題,這讓人懷疑三台河子是個走黴運的地方。這裏距離西海河還有大概十個小時的路程,曉寧逼迫我把之前交代的一些細節給複述了一遍,那是個險地,大意不得。
最終,真正的目的地展現在眼前了,西海河,它遠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神秘,看上去就像大漠中無數個不起眼的角落一樣。這裏的地麵建築被摧毀的非常徹底,本來,地麵上的建築就是不重要的,核心是在地下。我們做了一下安排,司機得留守在上麵,帶著張橋這個包袱很吃力,不過也必須帶著,尋找到徹底解決鬼影詛咒的機會不是很大,卻仍要抱著希望。
西海河和孔雀河的地下工程有相似的地方,但規模不可同日而語,我們準備的很充分,帶了雙倍的幹糧。賴叔給的那張圖也非常明確,這裏唯一一個比較鬆動的入口有標示。事實上,入口也是在被炸毀的廢墟中產生的,相當曲折。
入口已經被沙子灌滿了,沙子比土要難挖得多,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清理幹淨。據賴叔當年的經驗,在沒有真正進入核心地段的時候,一切都是比較安全的,隻不過地勢複雜,嚴防走迷。
我們進去的非常順利,順著曲折的入口部位鑽進去之後,地勢就明顯傾斜了,這裏不需要通風井,空間大的嚇人,隻要有幾個隱藏的通風口,就可以保持一定的空氣流通。其實,前麵的路是什麽樣的,我不清楚,但是隻要一跨入西海河,估計任何人都會不約而同的產生一個念頭:西海河工程的意義是什麽?目的是什麽?耗費那麽多的時間物資人力,為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在我目前的認知裏,西海河跟孔雀河一樣,工程的目的是在挖掘,挖掘東西,但絕對不是那些化石。
“我們的目的,是主體工程區,第一個,要防備那種行動敏捷的鬼影子,第二個,要防備詛咒的原載體。我們把具體的行動步驟再安排一下,中間要相互配合,隻有配合默契,才能把危險化解到最小。”曉寧看了我一眼:“重申一遍,是把危險化解到最小,而不是沒有危險。”
“曉寧同誌,我插一句話。”我也看著他:“我們成功下到主體工程最深處的把握有多大?”
“沒有把握。”曉寧考慮了一下,鄭重的回答道。
“其實你完全可以換個委婉點的方式把這個壞消息告訴我嘛,這樣多少心理上還有個安慰,你直言不諱的,讓人心裏好沒底。思想工作要講究方式,相同的一句話,以不同的方式說出來,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套用明月的一句話,一個一百公斤的胖子,你非要說人家體重0.1噸,你不挨打誰挨打?”
“沒辦法,是你自己要來。”曉寧歪著頭,表情似笑非笑:“有人逼你嗎?”
“這個……”
“走吧,記得我的話,相互配合要默契,真要遇亂的話,不能慌張。”
我們一邊說一邊走,走了不久,曉寧就在旁邊的廢墟上尋找著什麽,接著他對我招了下手,讓我過去。我看到在廢墟的一大塊混凝土上,被人用刀子之類的硬物劃出一個很顯眼的對號。
“這就是當年的標記。”
我蹲下去,慢慢伸手撫摸著這塊混凝土,標記是我爸爸留下來的,這麽多年過去了,它還像剛剛刻上去的一樣。我閉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年輕的父親一路留下標記,一路朝著深處走去。
我和他,在時光的交錯和巧合中,走到了同一條路上。
有路線圖,還有現成的標記,這條路絕對走不錯,而且也和賴叔說的一樣,相當安全,沿途的一切都被舍棄了,已經成為廢墟,該弄走的東西肯定一點不剩,沒有探索的價值,我們直奔主體工程而去。
任何講述都是片麵而且模糊的,隻有親眼目睹到的時候,才最真實,最直觀。我知道西海河地下主體工程是個龐然大物,但真正站在它麵前的時候,心靈再一次被震撼了,這是用人力硬生生挖出的一個坑,可能是成千上萬人連續不停的作業了若幹時間才構造出來的。它整體像一個深埋在底層中的圓形的桶,深不見底,光線照下去就被黑暗吞沒了。在這個圓桶的四壁上,到處都是未被完全破壞掉的痕跡,長長的梯子,成束成束粗大的電纜,停在半空的升降機,鋼鐵結構的平台……
人類造就了很多奇跡,尤其是在大工業時代,可以用物質堆砌出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從巨型軍艦到摩天大樓,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像這裏一樣,龐大,神秘,而且充斥著一種詭異的氣息。
梯子很結實,部隊造出來的東西都是靠得住的,不過我們每個人還是扣上了保險繩。在這一瞬間,望著下方無盡的黑暗,我多希望能猛然看到一束亮光,看到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的父親,那不僅僅是一種親情上的渴望,還有心裏的疑惑,可能隻有我的父親能解開那麽多如死扣一般的秘密。
艾國寶打頭陣,曉寧帶著張橋,龐斌帶著我,都跟在後麵,張橋有一點恐高,踩上梯子就犯慫了,哼哼唧唧的磨蹭,硬被拽了下去。工程內的鋼鐵平台一個連著一個,上下相隔大概三十米就會出現,這是很好的落腳地。我們走的很從容,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爭搶時間。
大家的防備意識都很高,神經時刻緊繃著,但情況一直很順利,人就放鬆了一點。我們慢慢的下去了四個平台,到第五個平台的時候,張橋大喘著氣,死活不走了,要休息休息。幾個人在平台上坐了,打算稍稍休息一會兒,氣氛畢竟還是緊張,沒人閑聊。
我喝了幾口水,拍掉兩手鐵鏽,國寶和龐斌在整理燃料還有噴槍,遇見原載體的時候能用得上。我也幫不上忙,就想讓自己徹底放鬆一下,伸了個懶腰一扭頭,我看到曉寧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裏,低頭用紙筆畫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