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老村(八)

“這是你寫的書?”我一聽李富生這麽說,頓時充滿好奇,從他手裏接過那本幾乎已經散架的書翻來看,書是繁體字手抄的,而且行文難懂,我看不明白,道:“這書是你什麽時候寫的,總要有個大概的印象吧?”

“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李富生道:“這本書的內容是我撰寫的,但書是後人抄下來的。”

“就是說,你是書的原創者?”

“對。”李富生點點頭,站在小屋的門口,又朝村子四周望了望,道:“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個村子的布局有點熟,如果是我的話,我大概也會這麽修建村子,是因為有人看了我的書。”

“這書,是你什麽時候編撰的?”

“很早了。”

這本書可能是曆史上第一個李富生編撰的,內容與方士平時接觸的東西有關。第一個李富生在當時是個小有名氣的人,遊方諸國,收了很多弟子。但李富生平時有很多大事要做,他無法親授每一個徒弟,所以專門抽空編寫了這本書,自己不在的時候,下麵的弟子可以通過閱讀鑽研來進行學習,也就是類似教科書的作用。當時雖然諸國內有很多方士,修行的大概是同一類的東西,不過不可能有人寫出一本一模一樣的書來。所以李富生很肯定,這必然是自己很久很久之前編纂的書。

“等等!”我一把拉住李富生,壓低聲音問他道:“第一個李富生,在當時叫什麽名字?不可能也叫李富生的對不對?”

“恩。”李富生竟然沒有否認,很幹脆的點點頭:“他不叫李富生。”

“第一個你,是個方士,出生在諸國戰亂的時代,還遊走四方,收了那麽多徒弟,而且遊走的目的,大概跟這個事件脫不了關係吧?”

“是。”李富生又點點頭。

“這個人,除了是賈蘇,我想不起還能是誰了。”我並不是非要跟李富生較真,但他的前身是誰,隻要明白事情經過的人都應該猜的出,然而我問過李富生不止一次,他卻不肯承認。一件明擺著的事情,他不肯承認,背後可能就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事實上,我也不是不信任他,但現在我們三個人組成隊伍,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之間的事不弄清楚,心裏總覺得非常別扭,不舒服。

“聽我說。”李富生拍拍我,道:“我不是賈蘇,真的不是。這件事你不要再追問了,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能會慢慢講給你聽。”

我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但是望著他說話時的表情還有他的目光時,我能感覺的出,他沒有惡意欺騙我的意思。每個人,尤其是李富生,還有我爸那樣的人,可能心底都有一段不願意讓外人知道的過去,他們有苦衷,我可以理解。所以,我慢慢的恢複了情緒。

因為這本書李富生親手編撰的書籍的出現,讓我們對鄭初一這個過去的家,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從表麵上看,破敗的院子,簡陋到極點的一些擺設可能沒什麽可研究的,但李富生還是特別認真的一點點的摸索。我們又把正屋找了一遍,接著就在兩旁的廚房之類的地方尋找,一無所獲。

最後,這個院子裏隻剩下兩間塌了一半的破房子,房子塌了之後一直沒人管,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徹底塌下來。李富生說到裏麵看看,我們三個人把房門拾掇了一下,鄺海閣到院子裏弄了根木頭,先到屋子裏頂住坍塌最嚴重的一塊,接著,我們彎腰走了進去,小屋裏擺放著一些雜物,什麽都有,是些小零碎。

在慢慢翻動這些東西的時候,我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間,我看到了幾個木頭雕出來的小玩具,有小鳥,小刀子,小木船。玩具上布滿了受潮之後產生的黑斑,糟朽不堪。

看著這些,我甚至能夠聯想到,那個瘋了的鄭初一,也曾經是個耐心而且慈祥的父親,他親手雕出這些小玩具給自己的孩子玩,讓小玩具陪伴孩子度過清貧但是美好的童年。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後麵發生的慘事打的粉碎。

美好,快樂,童年,故鄉……都不複存在了。

就在那一瞬間,我可能突然理解了我爸來到小村時的心情。畢竟,這個老村留給他的,並不全都是噩夢般的記憶,還有那麽一點甜蜜,有那麽一點溫暖,正是因為這些甜蜜和溫暖,才讓他對這裏始終念念不忘。

這麽一想,我就走神了,李富生和鄺海閣把牆角對著的東西都挪開,這時候,我就想起了以前跟金瓶梅學過的一些經驗,貼著牆根去慢慢的尋找。

李富生用刀柄在牆根的磚頭上輕輕敲著,果然,有幾塊磚頭明顯發出了不同的聲音,他拿掉了這幾塊磚頭,又抹去一層潮濕的土,薄薄的土層下,露出了一塊木板。

我們三個人對視了一眼,木板下麵,必然會有東西,隻不過暫時還不知道是隱藏了什麽物品,還是一個地下室的入口。

木板大概一米見方,取掉之後,一個黑乎乎的洞就出現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陳腐的黴味。李富生用手電照了照,洞口下,擺著一架大概四米長的木頭梯子。這像是個菜窖,但絕對不是,沒有人會把菜窖修到這種地方並且精心的掩飾起來。

“菜窖”裏明顯有一些東西,不過礙於視角,還看的不清楚,我們沒敢馬上下去,被封閉了這麽多年的地下室,如果沒有其它通風口的話,空氣質量差到極點,人進去就會被悶在裏麵。

“一時半會之間肯定是散不盡濁氣的,我們不用傻等了。”李富生道:“先回去,免得鄭石頭懷疑。”

我們前腳剛回到鄭石頭的院子,鄭石頭也回來了,他的運氣不錯,弄了隻野兔,在院子裏洗剝了之後燉上。昨天晚上把他折騰的夠嗆,吃了飯,他就開始犯困了,跟我們打了招呼,然後跑回去睡覺。我們等他睡著,又悄悄的溜出來,重新回到鄭初一的院子。

李富生先試著下去看了看,濁氣散的差不多了,就是味道不怎麽好聞,接著我也順著木頭梯子朝下爬,留鄺海閣在上麵把風。這個很像“菜窖”的地下室大概有二十多平方那麽大,擺著一些東西,一張低矮的小桌子,上麵放著油燈,牆上掛著幾盤繩子,還有鄉下很久之前打獵用的弩。除此之外,貼牆根的一個木架子上放了幾把各式各樣的刀,都不大,但非常鋒利,時間過去那麽久了,拿起刀子時依然能感覺到森森的寒氣。

緊接著,我的目光就被牆角幾個很大的東西給吸引了,那是兩個上下摞著的籠子。籠子是用很粗的原木做的,大概有兩米多長,一米來高。

“鄭初一不是個鄉下大夫?”我遲疑的看著眼前的東西,刀子,籠子,繩子,這些東西很難跟治病救人聯係到一起。

李富生盯著那兩個籠子,可能也覺得有點奇怪,一直在看。過了一會兒,他轉頭對我道:“這種籠子,西海河也有。”

“什麽?”

“西海河過去沒有停工的時候,有一個部門,叫保障隊,他們是受工程指揮部還有專家組的調遣的,這個隊隻有一個任務,在西海河工程裏抓捕影子。”

因為孫萬華的透露,當時的專家組已經知道了影子生物的具體用處,所以保障隊的工作強度很大,經常加班連軸轉的抓捕影子。那畢竟是官方的隊伍,裝備在當時來說很先進,而且人多,所以盡管影子生物都很機敏,卻仍然有一些被活捉了。

被活捉的影子,就會放在一個兩米長,一米高的鐵籠子裏,每個籠子裏放兩隻。影子生物被抓獲之後都很暴躁,低矮的籠子能迫使他們無法站立,身體站不直,就不能肆無忌憚的撞擊籠子,導致受傷,而且身邊還關著一個同伴,多多少少都能讓它們稍微安生一些。這種特製的籠子當時在西海河有很多,保障隊每次去作業的時候,都會帶著至少兩個籠子,李富生親眼見過。

而這個“菜窖”裏的木頭籠子,雖然材質跟西海河的不同,但大小規格卻沒有太大的分別。

“你是說?”我望著兩個木頭籠子,道:“這種籠子是用了關影子生物的?”

“我隻是根據西海河那種籠子推測的。”李富生道:“影子生物被抓獲關起來之後會抓狂,所以一抓捕到之後,專家組馬上就要進行各種**實驗和研究,否則關上一兩天,影子會死掉。”

什麽多餘的話都不用說,我跟李富生自然而然的就把木頭籠子跟影子生物聯係到了一起,我猜想著,在這個偏遠到極點的深山老村裏,也有影子生物?鄭初一究竟是做什麽的?他的地下室裏怎麽會放著這樣兩個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