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過分要求

“你說什麽?”我愣了楞,原以為這個人不會吐露一個字的,但沒想到在我要走的時候他卻開口了。他那句話明顯是對著我說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我觀察他的時候,流露出了憐憫的表情,讓他感覺到還可以跟我交談一下。

“快要來不及了……”凶手陶小川繼續扭動著被捆綁的很結實的身體,使勁仰起頭看著我,目光裏那種乞求的情緒更濃重了。

“什麽快要來不及了?”這次我聽的很清楚,馬上就收回腳步,他肯開口說話,這是個好事,他眼睛裏的乞求明顯是有求於我,那樣的話就更好了,說不定可以用這個作為交換條件,讓他說出我們想知道的事。

陳雨聽到我們簡短的交談聲,轉身走了回來,但是凶手陶小川可能對她相當抵觸,或者說不信任,陳雨一進來,凶手就一言不發了,繼而停止了扭動,一副很淡漠的樣子。這情景讓我覺得仿佛是一個快要餓死的人,麵對一個一毛不拔的吝嗇鬼,他幹脆就打消了乞討的念頭,因為明知道自己要了,對方也不會給。

我轉頭看看陳雨,示意她先出去,否則會把事情搞砸。陳雨沒有犯倔,隻讓我小心一點,然後就走了,她肯定不會走遠,就在附近。

“冷靜點,不用緊張,你沒犯什麽錯,他們不會把你怎麽樣。”我慢慢的又朝他靠近了一些,伸手在旁邊拿了件衣服蓋到他身上,又掏煙給他抽:“咱們談談。”

“快要來不及了。”凶手陶小川不抽我給的煙,不知道是不是還是很冷,他一個勁兒的發抖,仰著頭看我:“來不及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拿著煙的手也跟著發顫,之前這個人說的話很模糊,喉嚨裏咕咕嚕嚕的,剛才那兩句就說的比較清楚了,我跟陶小川不熟,但聽過他說話,而且就是這兩天裏的事,對他的聲音有印象。我聽得出眼前的凶手連聲音都和昏迷的陶小川是一樣的。

“我是這裏的頭兒,外麵那個女人要聽我的指揮。”我對凶手慢慢說:“什麽來不及了?有能幫你的事,你就說出來,我可以做主。”

凶手始終抬眼望著我,估計是在分辨我話裏有沒有水分,不過我給他留下的印象可能還不錯,他並不抗拒跟我交談。我說了之後就沒催促他,耐心的等,這時候逼問的急了其實沒有好處。

他在做思想鬥爭,在考慮該不該和我說,我心裏暗喜,已經到了這一步,如果我再好言爭取一下,他的嘴巴應該不會那麽死。

“你現在這個樣子,什麽都做不了。”我接著對他說:“我叫人給你燒點熱東西吃一下,想喝酒的話給你一點酒,很暖和。你也沒有受什麽要命的傷,吃飽喝足了,身體不是問題,沒有任何危險的,把心放寬。”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這時候為什麽那麽有耐心,那麽會安慰人,可能還是想從他嘴裏掏出點有用的東西,另一個,我確實覺得他非常可憐。

“來吧,抽一口,腦子就清醒了。”我拿著一根點燃的煙,放到他嘴邊,凶手陶小川還是不抽,但他的嘴皮子來回的動著,像是要說什麽話。

“幫我個忙。”凶手陶小川終於肯說別的話了。

“你說,這裏人多,隻要不是太難的事,肯定能幫你擺平。”

“快要來不及了。”凶手陶小川的乞求瞬間就達到了頂點:“幫我殺了那個人。”

“嗯?”我又是一愣,本來這是句沒頭沒尾的話,但我隻是一愣,隨即就明白過來,他說的那個人,肯定是昏迷中的陶小川。

“殺了他!來不及了!”

“要殺人,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他沒有錯,不可能平白無故就殺掉他。”我誘導道:“你告訴我,為什麽要殺了他?”

“來不及了!”凶手陶小川不做任何解釋,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做了很多猜測,但都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麽來不及了。

我跟他耗了大概有十分鍾左右,什麽話都說遍了,但他隻說殺了那個人,其餘的就閉口不提。我看著沒辦法撬開他的嘴,就歎了口氣,道:“好端端的要把人殺了,這個願望真的沒法滿足你。”

凶手陶小川的眼神一瞬間就黯淡下來,好像一個人所有的希望徹底破滅了,沒有一絲一毫回環的餘地,他眼神裏的乞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來自內心最深處的絕望。他的眼神黯淡而且空洞,沒有一點點光彩,就如同兩顆死氣沉沉的眼珠子鑲嵌在一具行屍走肉的身體上一樣。

再接下來,他什麽話都不肯說了,我看著實在沒戲,搖搖頭走出帳篷。陳雨就站在外麵,我們的對話她聽的很清楚。我們並肩走了一段,她就說這件事情裏的古怪,可能是我們完全理解不了的。

“是啊。”我點點頭,感覺心裏有些壓抑:“他一直在念叨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這句話很關鍵,但猜不到他想要表達什麽。”

“他這個人出現的動機就很奇怪。”陳雨道:“如果你鐵了心要殺掉一個人,無非就是他嚴重威脅到你,或者你無比的痛恨他,但陶小川昏迷著,對任何人都構不成絲毫的威脅,他執意要殺了陶小川,這很值得深思。”

“有道理。”我覺得昏迷陶小川和凶手陶小川之間不存在什麽仇恨,因為後者就像是從童話故事裏突然蹦出來的一樣,那麽他殺人的動機就隻有一點:昏迷的陶小川會對他構成威脅,致命的威脅,

至於這種威脅到底是怎麽產生的,那就是個難解的謎了。

“你打算怎麽辦?”我問陳雨:“我是說凶手,他什麽都不肯說的。”

“不能因為他就耽誤了我們的計劃。”陳雨想了一下,說:“明天讓人帶他們下山,交給文哥處理,我想,文哥應該有辦法,我們隻需要一個最終的結果就可以了。”

“好吧,有結果了記得告訴我,我對這個很好奇。”

第二天天一亮,陳雨就派人出山了,他們帶著兩個陶小川,昏迷的那個依然在昏迷,不說話的那個依然保持著沉默。等人走了之後,我們暫時沒有行動,廖大龍的提議被正式推到台麵上,這畢竟是讓一條暗河改道,盡管河不大,但也要規劃的嚴謹細致一些。

他們在相互探討炸藥的用量,下藥的位置,以及爆破後可能出現的局麵,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就在附近轉悠了一天。下麵那些夥計不會主動和我說話,我也不找他們說什麽,因為我表麵上跟陳雨嘻嘻哈哈,其實心裏相當防備。究其原因,可能還是因為就是她第一個跟我提出殺了我爸的那個扯淡的要求,我沒法接受。盡管她隻是說了句話,然而這句話帶給我的影響卻不是三五天就能夠釋懷的。

我想,她可能不會殺我,但她所在的團夥對我的動機,顯然不純。我想不出動機,也暫時脫離不了他們的掌控,那麽我能做的就隻有裝迷糊,還有等待。

轉悠到半下午的時候,我回到帳篷,打算躺一會兒,但是我發現那隻昏迷的兔子死掉了,這也不奇怪,昏迷了那麽久,又沒有救護措施,就算是個人,估計也要掛。另一隻兔子被綁在一邊,無比的興奮,來回亂蹦,我抓起它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不過就和打了雞血一樣,我重新把它綁好,丟到了一邊。

我睡了一個多小時,陳雨把我叫醒了,她說明天打算正式啟動廖大龍的提議。不過他們隻有一次機會,因為隨身帶來的炸藥不多,全部集中起來也就夠爆破一次,如果爆破引河改道失敗,那後麵就會很麻煩。

“幹的不錯,再接再厲。”我敷衍道:“晚上給我弄個牛肉罐頭,要熱透,再煮一點麵,煮的軟一點,好消化。”

“你怎麽這麽多……”

“你肯定要問我怎麽這麽多事。”我打斷她的話,道:“因為我是特派員。”

陳雨調頭就走,拒絕再跟我交流下去。我翹著腿躺到該吃飯的時候才出來,果然有牛肉罐頭和熱騰騰的麵。

但我還沒來得及吃兩口,早上才派下山的幾個人裏竟然就跑回來一個,看著他匆忙的樣子,不用問就知道肯定出了什麽事。

果然,這個人見到陳雨就一臉的不自在,吭吭哧哧的說,凶手陶小川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