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求救人電話裏麵明確表示傷員隻有兩名,醫院在救護車的調動方麵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也就是說院方出一輛車是不存在程序性的錯誤的。
其次,關於救護車的問題,因為車內空間和所配備的急救資源有限,我們的急救車最大限度隻能容納兩個人,這是客觀因素製約的。就這件事情上,我們醫生主觀上是沒有辦法裝載三名病人的。
最後,病人家屬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救護是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我們甚至對病人家屬強行拉開過,但是病人家屬拒不配合,從而導致了悲劇的發生。”駱主任一一羅列著自己的依據,回答說。
林老師又問:“駱主任,那按照您的意思,您認為是病人家屬阻礙了傷員的及時救治導致了王強的死亡,是嗎?”
駱主任看了看陳院長,然後回答說:“林法醫,我想你應該也清楚,動脈的破裂大出血是非常危急的。王強橈動脈已經斷裂,而且有嚴重的內出血,搶救是一刻都不能耽誤的。
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王強的出血量超過25%,病人已經休克了。而家屬耽誤了整整十分鍾,這對病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所以我有理由認為,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在於病人家屬。”
“那,在這十分鍾裏麵,你們有對病人進行過什麽樣的急救措施嗎?”
“病人動脈破裂大出血已經被我們止住了,但是他的內出血我們在沒有輔助儀器的幫助下,是很難找到出血原因和出血點的。”駱主任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說,“病人在救護車上兩次突發室顫,雖然說兩次都成功除顫了,但這些對他來說,意義不大,畢竟他的內出血一直沒有止住。”
“除了針對病人治療之外,你們有沒有提出過或試圖實施過盡快送病人回到醫院的方麵措施?”林老師點點頭,又問。
“我剛剛已經提到了,這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沒有為病人爭取到有效的時間,而造成搶救不及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病人家屬的阻撓。
我院方醫生已經盡量地去和病人家屬幹涉,甚至是采用暴力將病人家屬強行驅趕,但依舊無果。期間,病人病情不斷惡化,內出血有加劇傾向,而且兩次突發室顫。
現場有三名傷員,但醫護隻有四名。室顫發生時,我們忙於急救,根本就沒有過多的精力去和野蠻的家屬溝通,也溝通不了。”
“駱主任,我想要確認一下,你剛剛說,沒有為病人爭取到更多的有效時間,是意味著醫院在這方麵有一定的過失嗎?”
林老師有點咬文嚼字,但這確實很關鍵,在刑事責任劃定的時候,證人證詞中的每一句話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駱主任聽得出林老師的意味,沉思了一會,又瞥了一眼院長,“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們醫院沒有一點的責任,我想要說明的是事實的真相,至於責任該怎麽劃分,你們自然會有判斷。”
陳院長的臉有點掛不住了,他應該沒有想到駱主任的回答是醫生有責任,這不是他願意聽到的回答。
“我們醫生不能保證每個病人都能夠完好無損地好過來,畢竟我們不是神,但我們醫生會盡我們的全力去救治病人。可是當我想要挽救病人生命的時候,病人家屬有給過我們機會嗎?”
駱主任又看了看在場的人員,說:“我很想替自己說句心裏話,這也是很多醫生想要說的!說實在的,沒有哪個醫生是願意看到病人在自己的麵前死去的,特別是我們急診科的醫生。社會上流行這麽一種說法,說我們醫生看慣了生死,早就已經麻木了,不在乎了。但我想說的是,正因為我們這群人看慣了生死,無數次在死亡的邊緣和死神搶奪病人的生命,所以我們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敬畏生命,愛惜生命。”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敲開,是小鄧來了。
“林科長,屍體已經從家屬那接回來了,強行屍檢的申請也已經批了。”
“好,知道了!”林科長回答說,然後又對陳院長和駱主任道:“那我們先進行屍檢吧!”
屍檢就在醫院的解剖室裏麵進行,我們仨穿戴好之後,直接進入了醫院的解剖室。這裏的解剖室相對我們市局的解剖室來說,落後了一點,但設備這些都很齊全。
王強已經躺在解剖台上了,他的衣物已經被家屬更換過,之前已經被血液浸染衣服早就被褪下。單從表麵看過去,他走得很安詳,可誰又知道生前,他經曆過怎樣的痛苦呢?
我將死者的衣服脫下,屍體完全暴露在解剖台上。
王強的額頭和鼻子上各有一處擦傷,損傷形成機製應該是被人推到外地後,擦傷的。但是傷口已經被人清洗過,創口邊緣的泥沙已經被清理掉了。
他的胸腹部有不少的傷痕和淤青,最大的一塊比手掌掌麵還要大些。可一些傷痕已經變紫變黑,更像是舊傷。
“死者的右額距離眉弓3厘米處有擦傷……”我一邊用尺子度量著,一邊說,“傷痕大小為2。4厘米乘以3。5厘米!右頜部有擦傷痕跡,3。8厘米乘以4。2厘米。創口邊緣被清理過,深部隱約可見凝集痂,基本確定生前傷,應該是擦碰地麵形成的。”
“死者身上怎麽會有新舊不一的傷痕呢?”林老師盯著王強的胸腹部看,自言自語地說著。
“新的傷痕應該是昨晚打架的時候留下的,能推出什麽凶器嗎?”小雅看了看屍體身上的傷痕,對林老師問。
“屍體留下的傷痕主要集中在側胸壁,然後是右臂……”林老師摸了摸屍體的右手手臂,又看了看屍體頭麵部的傷痕,“他應該是先被人推倒在地,然後再遭受到打擊的。而他的右側胸壁是有大量新形成的傷痕,右臂的擊打傷和側胸壁基本一致。說明他生前被打時有過本能的蜷縮保護反應,右臂上的這些傷痕更像是抵抗傷。”
“這些新形成的傷痕,都是呈長條形的,胸壁裏麵也有骨折,凶器應該是某種金屬棍棒。他的右臂有抵抗傷,如果是近距離擊打,死者完全可以通過搶奪的方式來逃避被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