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抵達遠方的火車漸漸脫軌三

紀楚汐和顧諾謠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同樣的心裏有道揭不過去的傷疤,同樣隻能在隻有自己的黑暗裏獨自守在一角伸手摸索著自己努力創造的光亮,同樣的明明自憐自憫卻不接受他人的關心。

說穿了,隻是一樣可憐罷了。

紀楚汐永遠會記得初見顧諾謠的那天,下著滂沱大雨,透過雲層還響著轟隆的雷聲。

是紀楚汐發現紀卿跟人遠走高飛而置他於不顧的那天,他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理智,後來不顧漸漸傾瀉的大雨,衝進那個男人說過的咖啡廳,徒手砸了整個咖啡廳,嚇走了所有的客人,似乎誰也阻止不了他近乎原始野蠻的舉動。

後來被咖啡廳老板叫人過來把他轟出去,他不肯走,硬要賴在餐廳門口,眼睛是通紅通紅的,卻還是不斷咬牙切齒地喊道:“紀卿那個女人去哪了?她和那個男人到底去哪了?告訴我啊……”

“你們說啊,我媽到底和那個男人去哪了?你們快告訴我!我不相信她會拋棄我!她和那個男人來過這個咖啡廳的!”

咖啡廳老板擺擺手不想理會這個瘋子,命令叫過來的那群人把他扔出去,並惡狠狠地警告他再有下次一定把他往派出所送!

紀楚汐被人甩在咖啡店門外不遠的地上,地上積著泥濘的積水,他整個臉狼狽得一頭栽在積水裏,浸在水裏的手攥起來,想起紀卿曾對他寵溺微笑的那張柔美的臉,眼神像是和平常人家的母親會有的眼神,讓他一而再而地經不住回想。

他骨子裏到底還是貪戀那點微不足道的溫暖,是紀卿留給他的惟一能反複懷念的美好。

大雨下得愈發地大,路邊的行人都有張漠然的麵孔,抱著頭紛紛奔跑在這下得猛烈的雨簾裏,像是匆匆地將自己在這場恢弘盛大的悲傷裏置身事外。

紀楚汐幾乎是癱在路邊的積水裏,全身疼痛無力得無法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一個個從他麵前走過的路人麵孔,可是,沒有哪一張能和紀卿那張柔美的臉重疊在一起。

紀楚汐張開雙唇,努力地蠕動著幾個字眼,可始終說不出口,隻能絕望得看著看著撲麵而下的雨點在他臉上肆意妄為。

他想說的是,媽…你在哪……我在等你回來。

而這一刻,地麵上響起清脆地“蹬蹬”聲音,一個眉眼細膩的女生的踱步走過來,撐著把藍色的傘,卻並未走近他身旁為他撐傘避雨,隻是眼神清冷地盯住他:“拋棄的人用不著為她傷心傷肺,你永遠隻能向前看,不用回頭回顧他們施舍給你的溫暖。”

紀楚汐猛然抬頭,看著女生那張讓人一眼驚豔過目不忘的臉,卻是生冷的語氣,眼底極力地掩飾著某種久久煎熬的絕望。

“嗬。”女生臉上浮出一絲諷刺:“這麽大了,不過是拋棄而已,竟然也承受不住,你要算半個男人就別在這作踐自己給別人看!”

女生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撐傘走開了。

紀楚汐卻永遠記得這初見顧諾謠的場景,她突如其來闖入他視線的撐傘身影,像是為他撐起了一片天。

一片自以為牢牢的其實不堪一擊的天。

第二次見顧諾謠是在醫院,他因搶劫未遂反被人毆打得重傷住院,紀楚汐在偌大的病房裏的另一個共住的病人就是顧諾謠。

那是顧諾謠剛要出院的那天,也是在一天,紀楚汐和顧諾謠迅速熟識,她一眼認出他,並知道了他住院的原因是因為搶劫未遂而被毆打住院,可姣好的臉上卻反倒沒有上次的一片清冷,反而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們做朋友吧,我和你一樣住院沒人照顧沒人看望,我們兩個可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哦。”

可顧諾謠的眼底卻是怎麽也抹不掉的哀傷。

紀楚汐問顧諾謠不會嫌棄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坑蒙拐騙的混蛋嗎?

顧諾謠說:“我不介意你這樣生存下去,我介意的是你像以前那樣在乞討別人給你的溫暖,那才是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