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他多想帶她回家(四)
2010年末,唐季季與沈南諍的最後一次對話是這樣不了了之的,之後便是沈南諍沒有料想過的一場短暫分別,卻走出了彼此的生命。
而唐季季在那通電話後,閉上眼告訴自己這是為他們流過的最後一次眼淚,緩緩睜開眼,這個世界依舊如故,依舊這樣美好,又這樣不美好。
一瞬間,心底所有的聲音寂靜無聲,痛苦與悲歡沉歸於無聲,沉歸於麻木。
唐季季後來才知道紀楚汐把她送到了南京的z城裏,安排了她所有的事,新的學校,新的會接觸的人,甚至幫她在新學校裏特意請假推遲入學,讓她現在緩過來。
嗬,真的是一個好的開始呢……
嗬,真是一個好哥哥呢……
可她並沒有犯什麽錯,為什麽要遠走他鄉離開沈宅,為什麽要遭受這樣的對待?她一遍又一遍問自己,可始終不敢去麵對那個答案。
唐季季甚至越來越習慣這張臉,她厭惡自己這樣的適應,更厭惡鏡子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自己,頭發亂糟糟的不成樣子,蓬卷的長發延伸至腰際,額前的碎發完全地快要遮擋住半張臉,而她哪怕是不出門也總是戴著大大的口罩,整天都戴著,全身每時每刻還是處於驚恐的狀態。
保姆提醒她要去理發店剪頭發了,可唐季季卻隻呆在家裏哪也不去,可最終還是取下口罩,盯著鏡子前的自己良久,苦笑一聲,她想,既然這些都算是新的開始,那她是不是也要放過自己給自己一個喘氣的機會?
她是選擇在晚上出來的,無法出現在有充沛陽光的白天,可她仍然戴著大大的藍色口罩行走在路燈明明滅滅的大街上,路上行人來來往往,沒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可她抗拒地回避別人無意中投過來的目光,躲躲藏藏的。
縱使是戴著大口罩,她也不敢頂著這張臉出現在人多聚集的地方,她感覺自己都變得不是自己了,像帶了個易掉的麵具,在光天化日下,遭受煉獄般的痛苦。
她走進了拐角一個較近的理發店,偌大的理發店前廳,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鏡子,映著她的戴口罩的臉。因為是晚上,所以人還算稀少,可前廳內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鏡子。
她一小心照過去,身子突然不知怎麽地重心不穩往後就要摔倒,還好這時有個清瘦肩線的少年及時扶了她。
唐季季站定,呆呆地不動,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秀,嗓音溫潤動聽卻帶著幾分冷冷的意味:“這家理發店是我朋友的,由於店裏的理發師都有事,現在由我負責剪發。”
她愣一下,宛若定格的畫麵在腦海裏徘徊不去,沒錯,這就是她和葉寧信的初見。
唐季季乖乖坐上了白色椅子上,閉上眼,他手裏尖細的剪刀卻遲遲沒有落下,她不禁睜眼,便聽見他說:“把口罩取下來,不取下來待會會很不方便。”
不要!唐季季心裏有道抗拒的聲音響起,她在他淡淡的目光下卻陷入了無形中探究的尷尬裏,每每此刻便不能鎮定自若,肩輕微地膀顫動著。
他似乎能察覺到她的異樣,一眼洞悉她所有的不安,望著唐季季頓時驚慌的眼神,大大的眼睛裏的光一點點消失掉,心裏那塊柔軟的的地方不知怎麽地竟被輕易觸動了。
他輕輕地抬手又輕輕地撫上她亂糟糟的頭發,帶著繾綣的溫柔,竟讓唐季季原本不安的心慢慢安穩下來,可她好不容易築起的圍牆轟然坍塌。
唐季季想自己果然脆弱的,到底需要別人給她的溫暖,哪怕隻是一點點,更或者是一瞬的惻隱之心,固然隻有一點點足以讓她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