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無恨

在科研中心的廢墟中,之前一直在外留守蓄能的紅臉機器人因躲避及時而未受傷害。他胸口屏幕上的進度條顯示意識已經恢複到85%。

他從雪堆中拉出了熊貓機器人、少年和I。人造小猴子也慢慢地落下來。大家各自清理了身上的殘雪,看了看周邊殘破的環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頭歎息著。

這時,科研中心巨大的斷壁上投影出了沙漠廠區醫院的影像。影像中,黑人廠長、廠長妹妹和機器人醫生高舉雙手,一群雇傭兵用槍指著他們的頭,後麵是正在做手術的少年母親。這是皮特副首領用磁懸浮極清投影儀投射出的實時畫麵。

少年緊張地下意識喊道:“媽!”I也緊張地抬起了頭,因為他知道,那也是他的媽媽。

雇傭兵總首領坐在白臉機器人軍閥的肩膀上霸氣走來,身後的塞隆副首領押著少女和仁伯,氣勢洶洶。

“交出I和意識轉換技術,換所愛之人一條生路!”雇傭兵總首領用命令的語氣對少年喊道。

見少年一臉錯愕和無助,雇傭兵總首領知道他根本沒有話語權,於是滿臉嫌棄地罵道:“廢物!”

他轉頭看向I:“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I吧。無論你腦內是誰的意識,我想你應該都不希望投影中的這個女人有事吧?”

I盯著投影中少年的母親,一股暖流充斥著周身,那是從來不曾體會過的幸福感。I的眼中不知不覺地閃爍起光芒,那光芒未曾出現過,連I自己也很詫異,但他享受這種感覺。熊貓機器人、人造小猴子和紅臉機器人一時間愣住,由於事關重大,誰也不好給出意見。

白臉機器人軍閥把少女和仁伯推了出來,語氣咄咄逼人:“交出意識移植技術換所愛之人一條生路,否則別怪我大開殺戒!快點給我答複!”

少年和I互相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投影中的母親,毅然決然地異口同聲:“沒問題!”

I正想說話,少年怕I把底線和盤托出,趕緊攔住他。

少年鼓起勇氣,說:“我們可以把設備和技術都交給你們,I也可以輔助和幫助你們進行意識移植,但你必須讓我母親安全完成手術,還要把少女和仁伯也放了,更不許再濫殺無辜!”

雇傭兵總首領哈哈大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兩個小毛頭可不許耍花樣!”說罷,皮特副首領把投影儀扔給了I,塞隆副首領也把仁伯和少女推向了少年。

I打開投影儀,神情專注地觀看正在做手術的母親,同時指了指被冰雪覆蓋的科研中心殘骸,對雇傭兵總首領說:“你們要的都在裏麵,這點攻擊強度應該也傷不了那些設備,你們人多,自己挖吧。”

聽著I漠不關心又無所顧慮的語調,雇傭兵總首領雖然不是很舒服,但也顧不上那麽多,立刻派人前去清雪。

少年向仁伯簡單地介紹了紅臉機器人、熊貓機器人和人造小猴子幾個新朋友,又簡單複述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仁伯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少年時不時偷瞄幾下少女,模樣靦腆又可愛。少女則緊鎖眉頭思考著對策。

很快,積雪和殘骸被人類雇傭兵清理幹淨,I頭也不抬地輕搓大拇指上的隱藏按鍵,那個地下實驗室又從廢墟中緩緩升起,各種高科技設備智能彈出,展露無遺。

人類雇傭兵為如此尖端的前沿科技驚歎不已,即使見多識廣的行家仁伯也目不轉睛。他們都看得出來,這裏隨隨便便擺放的一個器皿,其材質都能領先人類現有科技至少二十年。

仁伯注意到那個裝有第二代仿生機器人的培養皿,和雇傭兵這些武夫不一樣,他一眼便知此物非比尋常。

雇傭兵總首領和白臉機器人軍閥貪婪地湊上前來,就像海盜遇見了還未打開的、裝滿了寶藏的箱子一樣,既興奮又焦急。雇傭兵總首領繼續以少年的母親為要挾,讓I和少年來操作設備,又派湯姆副首領親率人類雇傭兵機動部隊專門看守熊貓機器人、紅臉機器人、人造小猴子、少女和仁伯。

“我們瞞不了五大財閥多久,必須速戰速決。我們第一批特種部隊先進行意識移植,你帶著第二批機動部隊先守著,如果I和那小子耍花招,就殺了他媽媽和其他所有人。”雇傭兵總首領對湯姆副首領交代道。

接著,他和白臉機器人軍閥一聲令下,人類雇傭兵的特種部隊和與之配對的軍用族機器人士兵列成兩隊,一對一整齊地排列在科研中心門前的大廣場上。

少年按照I的指示,為列隊的所有人和機器人在額頭上連接意識移植轉換器,轉換器之間是像血管一樣精細繁複的半透明數據線。

雇傭兵總首領和白臉機器人軍閥一組,由I親自操作,將雙方的意識移植轉換器連接穩妥。

I輕觸自己喉嚨部位的開關,聲音立刻像洪鍾般響亮。他向眾人宣告須知:“我們首先要進行的第一步是將人類的蛋白質身體波頻與機器人的金屬身體波頻調成一致,我會盡量以人類的能量波頻為基礎去調節機器人一方;第二步也就是最難的一步,是要求人類一方盡力屏除雜念,放空自己的思緒,讓意識盡量維持在至少 7 秒鍾的相對高頻且平穩狀態,切忌胡思亂想。”

雇傭兵總首領忍不住發問:“能不能具體形容一下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

I 認認真真地想了許久,擲地有聲地說了四個字:“無愛無恨。”

沒有人再說話,大家都深呼吸,默默體會著I的話。

見大家準備就緒,I按下了意識移植轉換器的開關,智能係統立刻開始預警:“警告!部分人類意識波頻指數過低,請中止移植,若強製移植,可能引發狂躁、抑鬱或記憶損失等後遺症。”

I立刻拿出類似鎮靜劑的藥品,依次尋找轉換器上亮起紅燈的人,為其注射。可令I沒有想到的是,鎮靜劑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在這些殺紅了眼的人類雇傭兵的深層意識中,早已根深蒂固地刻錄了燒殺搶掠的影像,這些負麵影像造成他們的意識能量振頻值過低。

白臉機器人軍閥和雇傭兵總首領的意識移植轉換器上一直亮著紅燈,但雇傭兵總首領咬著牙,不顧一切地說道:“繼續!不許停!”

朱莉副首領、皮特副首領、塞隆副首領和特種部隊的其他雇傭兵們也都咬著牙,異口同聲道:“不許停!”

無奈之下,I隻好將轉換器的自動操作係統關閉,開啟了手動操作模式,並按下了“強製轉換”的按鍵。原本寂靜的光壽國上空傳出了第一批特種部隊雇傭兵震耳欲聾的號叫聲。短短的一分鍾,卻像是過去了一整個世紀。

接著,第一批雇傭兵和四位首領緩緩從地上起身,昏昏沉沉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白臉機器人軍閥和機器人們也站起來,嚐試著攥緊雙手再舒展開,抬起大腿再放下,測試著軸承韌性。

此刻,雇傭兵總首領腦內已是白臉機器人軍閥的意識,他興奮地大喊:“成功了,我是人類了!”白臉機器人軍閥腦內已是雇傭兵總首領的意識,看著自己高大魁梧的機甲身軀,他仰天長嘯:“我終於可以長生不老了!”

其他人這時也反應過來,開始歡呼雀躍,人類雇傭兵們的腦內已是軍用族機器人的意識,他們有的不停跳躍感受呼吸,有的捶打自己感受疼痛,有的播放刺激性錄影感受心跳;而軍用族機器人士兵們的腦內已是人類雇傭兵的意識,他們也興奮地測試著機器身體的各種超越人類肉體極限的性能和各類武器裝備。

雇傭兵總首領(腦內已是機器人軍閥意識)來到白臉機器人軍閥(腦內已是雇傭兵總首領意識)身旁,他伸出右手:“大功告成,合作愉快!”

白臉機器人軍閥卻冷冷地看著雇傭兵總首領,魁梧的機甲陰影籠罩過來,殺氣騰騰。雇傭兵總首領這才發現自己的武力值已經無法保護自己,在察覺到異樣的氣氛之後,趕緊縮回右手並行了個鞠躬禮:“那個,可不可以借我們一些交通工具,我們也好找個地方安度餘生。”

意識移植轉換後的白臉機器人軍閥還在感受和熟悉自己新身體的力量,輕蔑地回複:“好哇。”雇傭兵總首領趕緊識趣地帶著手下的第一批雇傭兵(腦內是第一批軍用機器人意識)匆匆登上最近的一艘蝠形運輸飛行器。

另一邊,在湯姆副首領的看守下,少女陪仁伯坐在台階上用眼神交流信息分析形勢,紅臉機器人的記憶已經恢複到90%,人造小猴子安靜地打坐,閉目養神,熊貓機器人則百無聊賴地坐在廢墟上,憤憤不平地盯著滿載特種部隊雇傭兵的蝠形運輸飛行器徐徐起飛,逃之夭夭。

在蝠形運輸飛行器內,雇傭兵總首領也長舒了一口氣。他打開窗,貪婪地吸著空氣,感受風吹在臉上的清涼,難掩心中興奮,還不忘揮手向大家告別:“戰友們,再見了!”

白臉機器人軍閥卻陰冷地一笑:“嗯,再見了。”

話音未落,隻見白臉機器人軍閥迅速舉起右臂,發射了一枚威力巨大的粒子炮。炮彈甩著冷白色的煙尾,將雇傭兵總首領和特種部隊雇傭兵們所乘坐的那艘蝠形運輸飛行器在空中轟成了一朵“禮花”。

緊接著,其他經過意識移植的機器人士兵(腦內是第一批人類雇傭兵意識)也舉起手中的武器,將所有蝠形飛船都無情炸毀。昔日的戰友沒有了利用價值,瞬間變成了可有可無的煙灰。

開了殺戒的第一批機器人士兵似乎受到意識移植副作用的影響,出現了狂躁的跡象。他們的機器瞳孔擴張,眼珠亂轉,身上的裝飾燈也都由青藍色變成了猩紅色,並開始不分敵我,肆意地獵殺未進行意識移植的其他機器人和人類。

更可怕的是,那些被篡改了程序成為坐騎的機器猛獸,因為和第一批軍用族機器人主人的神經元建立了指令聯係,導致被無辜牽連,也開始發狂,個個橫衝直撞,破壞力驚人。未進行意識移植的人類雇傭兵和機器人士兵見此情景嚇得四散奔逃。

看管少女和仁伯的湯姆副首領也險些被流彈誤傷,趕緊丟下人質率隊去找掩體躲避。現場亂作一團,一時間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也分不清誰是人誰是機器人,剩下的唯有**裸的弱肉強食。

I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少年湊了過來:“怎麽樣,這回相信我說的了吧!”

I呆呆地望著前方:“其實,我也猜到了,最壞的結果……”

少年也不再爭辯,反而目光中閃爍著一絲靈動:“過去的事就算了,我們現在要想辦法扭轉局麵。”

I搖了搖頭:“我和咱父親把這裏所有機器人的基因程序早已設定為永遠不得傷害人類,我們視人類為生身父母和造物上帝,寧可自毀也不會傷害他們。”

少年卻流露出自信的笑容:“那如果他們不再是人類了呢……”

機器大象

機器公牛

機器霸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