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和別的真菌並沒有什麽兩樣,切開那層薄薄的外殼,鬼菌裏是還沒有成熟的孢子,灰白色和灰綠色夾雜著,有些部位還能清晰地看出紅色的“血絲”,這樣的組合放在“頭骨”中無論如何是不能讓人聯想到好看的,而這些組合散發出來的腐爛氣息,更令人難以接受,潘迪放棄了繼續研究。

“難怪馬不願意靠近!這裏讓它們害怕。”汪興國說道。

這就是大祭司嘴裏所說的峽穀中的亡靈,在他們的傳說中,這些亡靈在等候下一個主人的召喚。

秋天正是孢子成熟的季節,峽穀裏的鬼菌吸足了養分,等候著成熟的一刻,釋放出孢子,完成它們的使命,最後慢慢地腐爛,消失,變成下一代的養分,鬼菌的生命就這樣在這個被人遺忘的峽穀裏輪回著。

“我知道為什麽這個峽穀再也沒有恢複往日的蔥翠了。”夏若冰小心地用刀從地下挖出一棵鬼菌,碰在手裏仔細地端詳著。

鬼菌的基座很短,看起來就好像一顆骷髏長在了土地、石頭上,基座下負責吸取養分的根看起來也很纖細瘦弱,不過卻和苔蘚一樣綿密鋪開,就好像在地上蓋上了一層灰褐色的毯子,這些根分泌著酸性的物質,腐蝕著岩石,從岩石裏榨取養分,而在土壤中,它們分泌的酸性物質也改造了土壤,讓土壤不適合別的植物生存。

僥幸在這些改造過的土壤上存活下來的植物,因為營養不良,加之為了抵禦峽穀中溫差很大的晝夜溫度,隻能長成灰綠色,甚至偏向黑色。

看著無數的鬼菌鋪在單調的黑色峽穀中,倒不如就讓峽穀繼續單調下去,那些空靈的眼眶無論你站在哪兒都在凝視著你,哪怕現在是正午的陽光照在峽穀裏,都讓人感覺自己身處在地獄之中。

馬匹在很遠就能聞到這樣的氣息,這樣和死亡聯係在一起的氣息使得哪怕就是最溫順的馬都從心底感到恐懼,難怪它們一直躊躇不前。

這樣的氣息,這樣的景象和千年前那場黑河邊的血戰聯係起來,黑河的守衛者們顯然會將它們視為遊**在峽穀中的亡靈,而夜間自上而下吹過峽穀的風,自然而然就成了亡靈的吟唱。

千年前的那場大火,將鬼菌的競爭對手們燒成了灰燼,而幸存下來的鬼菌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峽穀裏茁壯地成長,成為這個峽穀裏唯一的也是單調得令人恐懼的景象。

既然它並不是什麽能傷害到人的東西,潘迪也不必擔心了,他找到一棵看起來外殼幹枯,已經成熟的鬼菌,它再需要努力一點點,就能在空氣中釋放出無數的孢子,潘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張布覆蓋了上去,果然,那個鬼菌“噗”的一聲炸裂開了,孢子被裹在了布裏。

“潘迪你在幹嗎?”柴科夫問道,他覺得孢子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那骷髏頭裏比較好,它們釋放出來之後的氣味的確令人非常不快。

“我得讓迪克熟悉它的味道。”潘迪麻利地把布包好了鬼菌,小心地打了個結,他準備把這個東西帶上,馬匹熟悉了這個死亡的氣味,就不會再抗拒向前。

陳八岱看著峽穀裏密布的鬼菌,腦子裏的呢喃聲又開始響起,這一次的呢喃聲更像是一場戰爭,臨死的人的哀號、馬匹的嘶鳴、雜亂的吼聲、兵器碰撞的噪音充斥著陳八岱的腦袋,陳八岱從口袋裏摸出大祭司送給他的藥瓶,打開瓶子,一股沁香衝入鼻孔,能讓他暫時擺脫頭疼的煩惱。

然而剛拿開瓶子,那些呢喃和噪音又回來了,陳八岱有些煩躁,他從瓶子裏倒出一顆血紅色的小藥丸送進嘴裏,擰開水壺和水吞下,那些幽靈的噪聲終於離他遠去。

“噗!”陳八岱剛定下神,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旁邊一棵鬼菌,空中灰綠色的孢子煙霧匯成一個空靈的人臉,它正咧著嘴,似乎在嘲笑陳八岱。

“麻鷹永遠不會成為雄鷹……”陳八岱的腦海裏回**著這句話。

“夠了!”陳八岱的心底呐喊著,他看著這張嘲笑自己的幽靈的臉,從口袋裏掏出火機,“哢嚓”一下點燃。

“呼……”陳八岱被一團火焰裹住,成熟幹燥的孢子極易點燃,但它們燃得很快,大家隻覺得火光一閃而過,抬起眼的時候,看到陳八岱身上有被熏黑的痕跡,卻毫發無損。

趁著夏若冰等人研究鬼菌的時候,潘迪老爺爺要讓馬匹熟悉這個味道,他提著布包靠近馬的時候,馬拚命地嘶鳴著往後躲,抗拒著潘迪的決定。

“喔喔……迪克……冷靜……冷靜……這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潘迪把布包舉在身前,慢慢地朝躁動的馬匹靠近,嘴上安慰著它們。

汪興國仔細地看著那些黑色的岩石,那是被鬼菌的根腐蝕過的,而從這些岩石上匯集而下的水,帶走了這些黑色,匯入了下遊的黑河,那些水難怪也再也無法清澈,而在這些石頭上,還能看到那場千年之前的大火的痕跡,汪興國看到峽穀邊上有一些石縫,石縫中一簇綠色的草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這遍地黑色的地方有一簇綠色是令人奇怪的,汪興國走過去,輕輕地撥開草叢,這是一個寬大的石縫,汪興國打開電筒照進去,裏麵還很幽深,汪興國想了想,鑽了進去。

大概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石縫口似乎曾經有過人為的封堵,但如今早已經崩塌了,汪興國搬開了幾塊石頭,鑽了進去,轉了兩個彎之後豁然開朗,是一個寬大的山洞,大約能容納幾百人的光景,洞裏並不算潮濕,但擠滿了厚厚的黑灰,汪興國蹲下用手抓起來一看,那是被燃燒過的草木灰,經過千年的積澱,已經發硬了,混雜著灰塵和泥土,拿在手裏就好像一塊灰色的燕麥餅幹,汪興國繼續往前走,一腳踩下去陷到了腳踝,腳下清脆的發出了一聲哢嚓聲,低頭一看,一截灰白的腿骨被踩斷了。

汪興國蹲下來抽出刀,順著腿骨清理附近的那些發硬的積灰,一具踡縮的屍骨出現在了眼前。

屍骨的胸前還掩蓋著殘破的皮甲,皮甲上黑色的塗漆還依稀可見,係著皮甲的麻繩早已腐朽,一些淩亂的甲片散落在屍骨邊上,屍骨側身躺著,兩手環在胸前,汪興國看到地上有一個明顯的鐵鏽的痕跡,在這個屍骨的旁邊,緊貼著的是另一具屍骨,汪興國大概清理了一下,在不到3平方米的地方,看到了五具屍骨!

“嘿!我在裏麵發現些東西。”汪興國走出山洞,對在峽穀裏研究鬼菌的夏若冰叫道。

閔先生鑽進洞裏的時候汪興國和夏若冰已經清理出了一塊大約十平米的地麵,閔先生看著重疊在一起的屍骨,覺得有些眩暈,喃喃自語道:“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場大火,斷絕了他們的生路。”夏若冰看著眼前的一切,悲傷湧上心頭。

“這就是第一場亡靈戰爭留下的痕跡。”汪興國看著地麵上層疊的屍骨,低聲說道,“為了生存,他們盡了一切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