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平衡倒塌
2010年11月18號,晚19:47分,廣州亞運會最後一天。
男子4x100米混合泳接力頒獎儀式開始,遊樂和袁錚走在隊伍的中間,在他前麵和後麵的分別是劉浪和騰真摯。四個人低聲交談,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繞著遊泳池走向領獎台。
中國國家遊泳隊最終還是采取了保守的安排,在一個接力隊伍裏放上了最強的隊員,果然打敗日本隊和韓國隊,拿到了這個項目的金牌。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在場內奏響,五星紅旗掛在最高處,冉冉升起。遊樂等人懷抱鮮花,脖子上掛著金燦燦的獎牌,眺望遠處,麵容肅穆,微啟著嘴唇唱出了牢牢刻印在腦海裏的歌曲……
廣州亞運會的遊泳比賽曆時六天,中國獲得24金,16銀,14銅,總計54枚獎牌的好成績。
遊樂獲得了50自,100自和200自,以及4x50米自接力、4x100米自接力的五枚金牌,200米混合泳的銀牌,以及4x100米混合泳的銅牌,並在50米自遊泳上打破了亞運會的紀錄。
同樣的,在這次亞運會上的大功臣還有袁錚,二破亞運會記錄,收獲五金一銅。
小兩口為中國男子遊泳著實揚眉吐氣了一番。
事後回想,遊樂還清楚記得,最後那幾天,日本隊和韓國隊的選手都用眼尾看他們,用著嘰裏咕嚕的鳥語說著些酸唧唧的話,不用翻譯他遊小爺都知道,肯定是說什麽東道主啊,什麽天時地利人和啊,這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譏諷話兒。
就是東道主了,怎麽樣吧!小爺我不單拿亞運會金牌,我還拿世錦賽金牌,拿奧運會金牌了!到時候看你們怎麽說!
遊小爺在亞運會結束那會兒是真牛逼!牛的鼻子都戳到天花板了!尤其是中國泳聯的徐韓徐主任突然在直播間裏提到“中國遊”之後,廣告商是蜂擁而來,把局裏的老大們樂嗬得不得了,明年的費用可算是有著落了。
現在是商業時代,廣告效益為上,搞體育也不能墨守成規,出一名優秀的運動員,除了有業績和為國爭光了外,最主要還是票子。
這些年,中國國家隊多少也有點兒自負盈虧的意思了。有票子才有資源,有票子才能夠培養更多的新人,領導們的腰包也就能鼓起來了。
這不是市儈,不是俗,是社會風氣。
亞運會結束後一個星期,局裏的大佬們就知道了,遊樂會是個搖錢樹。
一個周一的下午,總局把遊樂的教練兼經紀人兼家屬給叫到了辦公樓的會議室裏,趙主任抱著一大疊的文件夾甩在了遊明傑前麵的桌子上說:“挑吧,不影響訓練的情況下,挑幾個出來,接著我們再開會討論。”
遊明傑早被他未來老丈人通過氣,也不著急,慢慢悠悠地選,最後挑出了兩個廣告,一個蒙牛乳業,一個是華碩電腦。
趙主任看著這兩個文件夾笑:“挺會挑啊?劉局和你提過吧?”
“嗯。”遊明傑點頭。
“那行,廢話我也就不多說了,老規矩,三七,作為這些年的培養的回饋,我們會收取七成。”
“好。”遊明傑咯噔都沒打一下地點頭,掏出煙給趙主任點上,“這事沒什麽好談的,白紙黑字的製度,倒是了,接下來開會要說什麽?不可能就說這事兒吧?小題大做了啊。”
趙主任想了想,壓低腰,低聲說道:“包裝,年底體壇風雲人物大獎,我們可能要給遊樂一個風雲人物獎,又或者是最佳新人獎,要說的就是這個。”
遊明傑叼著煙,吞雲吐霧,想了好一會,搖頭:“兩個都不要。”
“嗯?”趙主任愣了一下,“不要?”
“嗯,不要。”遊明傑重重點頭,“榮譽不能給的太早了,他還小,可以稍微再晚一點,最佳新人給袁錚不行嗎?”
“他啊……”趙主任蹙眉,欲言又止,含糊地說了句,“沒有遊樂,他夠了,可是現在遊樂在,在‘中國遊’麵前,袁錚還差一點。”
遊明傑眉心擰緊:“袁錚很出色。”
“我知道,可是……”
“趙哥,幫我這個忙,今年給遊樂不合適,明年吧。”
“……那你和劉局說去吧,是他提的議,說是媒體都是這個風向,希望把遊樂包裝出來,成為運動偶像。”
遊明傑拍了拍後腦勺子,歎了口氣:“什麽狗屁玩意兒?搞成這樣還讓不讓他訓練?不訓練不出成績還包裝個屁!反正我不同意!”
遊明傑在開會前去未來嶽父的辦公室坐了一會,再出來,會議取消了,今年的新人獎已經內定給了袁錚。
不是遊明傑不向著自家的大侄兒,實在是不放心,雖然這一年多遊樂長大了,可是生活閱曆和心態都還在那裏擺著,一口氣給他看到那麽浮華的一個世界,他有些擔心。
而袁錚就不一樣,穩定,堅定,始終如一,再加上家庭的環境和個人閱曆,外麵那些東西能夠對他造成的影響微乎其微。對袁錚他是放一百二十個心。
遊明傑回去把廣告的事和遊樂說了。遊樂的眼睛瞬間變成“$_$”,高興的臉都扭曲了。明白咱遊小爺撈金的日子終於到了!
遊樂確實挺貪財,對錢這東西是一點不含糊,你給我我就敢要。畢竟從小都是親戚帶大,再親也缺了那麽一點點的勁兒,奶奶給幾百,小叔和二叔給幾百,和自己爸爸媽媽給的不一樣,隱約有點嗟來食的意思,所以隻要隊裏給他安排的活兒,他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隻要有錢就好,邁著內八都能跑的飛叉叉的快。
廣告拍攝時間都定在了迪拜世錦賽後,這段時間他的訓練緊張著呢,一直在備戰期間,給小錚哥的**都沒來得及跳,不急。
一個月後,遊樂和袁錚幾名一線隊員去了迪拜,再回來的時候,抱了兩個金牌回來,都是遊樂的,一個50自,一個100自,“中國遊”又開始火起來了。
袁錚此次出征被美**團打的有些慘烈,蝶泳方麵敗給了菲爾普斯,混合泳方麵又敗給了羅切特,四個項目,兩銀兩銅,就是差上零點幾秒無法掛上金牌。
遊樂就特幸運,自由泳排名第一的小西埃羅在國內全運會上檢查出使用了興奮劑,導致他今年被國際泳聯禁賽,而排名第二的法國名將弗雷德裏克則在賽前受傷,放棄了這次比賽。
於是,同樣級別的小兩口收獲差距巨大,導致遊樂一路都有些看袁錚的臉色,沒敢把金牌拿出來秀。
比賽啊,多多少少還是和運氣有關係。
北京時間1月19日晚,2010年cctv體壇風雲人物頒獎典禮在國家體育館隆重。
在盛大頒獎大戲上,眾體壇大腕盛裝亮相,星光璀璨。在頒獎重頭戲最佳男運動員獎中,中國男子遊泳運動員,擁有“中國遊”稱號的遊樂在觀眾呼籲聲中如願獲選。
袁錚在這年隻拿到了最佳新人獎。
遊明傑在後台找到了劉局,沉著臉問為什麽?
劉局很無奈地說:“媒體投票,眾望所歸,我也沒辦法。”
遊明傑咬牙,無言以對,最後隻能灰頭土臉地回到看台,琢磨著怎麽“敲打”遊樂,可是當他再看見抱著小金人笑得燦爛的遊樂時,那一瞬間,他莫名地掃了一眼袁錚,隻覺得有種平衡崩塌了的感覺。
遊明傑憂心忡忡地坐回到椅子上,臉色發暗。葉書文掃了他幾眼,問道:“怎麽?”
“我很擔心啊。”遊明傑歎氣,猶豫再三,開口問道,“如果你的愛人比你強,你覺得能承受這份壓力嗎?”
“袁錚嗎?”葉書文了然地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如果我老婆比我強,我可能會很難受,日思夜想找到這個家庭裏自己的地位,但是,你知道的,他們的情況不太一樣。”
“會沒事吧?”
“你說誰?遊樂還是袁錚?我覺得袁錚還好,他知道自己要什麽,我反而比較擔心遊樂。”
遊明傑挑眉。
葉書文說:“我有個朋友,和他的愛人是競爭關係,第一名隻有一個,每一次都是他的愛人拿到,他雖然輸給了對方,卻覺得他的愛人很優秀,並引以為傲。可是他的愛人卻漸漸迷茫了……”
“嗯?”
“他在全運會上把第一名讓給了我的朋友。”
“啊?搞運動的?”
“是啊……”葉書文回憶著,突然笑了,“然後被我朋友打了一拳,鬧了好久的別扭,最後他愛人賠禮道歉,鬧得挺**,好幾天沒下成水……”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葉書文知道自己說的太多了。
遊明傑也不傻,雖然不夠敏銳,但是卻也砸吧出一些味道來了,喃喃:“學遊泳的,成績非常好,還是你的朋友,難道我認識?”
葉書文但笑不語。那兩個是膽小鬼,和這大大方方的一對90後可不一樣,在國內是藏的嚴嚴實實,死活不敢出櫃,他怎麽敢多這個嘴了。於是,葉書文轉口說道:“其實走在前麵的人也很辛苦,尤其是麵對自己愛人的時候,除非他不夠愛,否則他必定畏手畏腳。明傑,我覺得我們該留心一下那兩個人的情況,尤其是遊樂,隨時要找他談話。”
遊明傑撓了撓後腦勺,啞然失笑:“所以,我們現在不單要諒解他們,還要守護他們的感情?”
葉書文也笑:“這不就是你該做的嗎?”
那天,遊樂回到屋裏就把小金人給收了,藏在了盒子裏,然後去洗了個澡,收拾的妥妥帖帖,才給袁錚發了個短信。
遊樂按下發信鍵,深呼吸了兩口氣,捏著手機,緊張地坐在床邊瞪著竟然到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的紀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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