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香終是忍不住大叫起來。
可是那些鬼手的觸感如此清晰,他們的手帶著作嘔的腥臭味,拉扯著曼香的頭發,衣領,胳膊。
曼香忍不住睜開雙眼,一雙空洞的沒有眼珠的眼睛就在她麵前幽幽看著她!
“啊!”
她倒吸一口涼氣,拚命想要往後退,可怎麽都無法離開蒲團。
“該死,該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是陸無風在騙她!
可惡,可惡!
難道自己就要被困死在這個洞裏!
老天!你對我何其不公平!
為何我生來就要在鏡像的另一個世界生活!
那裏人人自私自利,我從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更沒有愛人!
我有什麽錯!
我不過是想要一些權利罷了!我想要登上人人追逐的峰頂,享受被人捧著的樂趣罷了!
憑什麽我就要被萬人枕,千人騎!
這世道,不公平,不公平!
曼香眼神森寒陰冷,肅殺嗜血,她才不怕這些惡鬼,隻要比他們還狠!
眉心的花鈿暗藏著嗜血之氣,此刻的曼香宛如修羅場的厲鬼。
鬼手猙獰舞動,不停地拉扯著她,似乎也要將她帶入阿鼻地獄。
曼香渾身青筋暴起,麵目猙獰,鬢發濕漉黏膩,讓她十分狼狽不堪。
她狠狠揮開鬼手,有伸向她臉的惡爪,她來不及揮開,甚至張嘴狠狠咬住。
在這片紅光籠罩下,她甚至沒辦法動用鏡靈的力量!
她不顧一切豁出命的威壓,竟然逐漸讓一些惡鬼伸向她的手開始猶豫。
曼香舔了舔唇邊的鮮血,露出殘忍的笑意。
可誰知,《地獄變》景象霍然一變!
紅光一瞬變成了火海!
熾熱的火焰張牙舞爪,直奔曼香而來!
之前的惡鬼在火海的吞噬下,皮肉全部燒焦,臉部燒成白骨,尖銳的哭喊聲、嘶吼聲,耳膜快要震聾!
曼香對待惡鬼,還能用以惡製惡,對付地獄之火,她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烈火吞沒她的衣衫,吞噬她的皮肉,她的眼睛已經灼瞎。
曼香捂住雙眼,痛苦的嘶吼。
蒲團如同一個牢籠,讓她困在原地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讓火焚燒。
這種阿鼻地獄之苦,擊垮了她的神智!
可蒲團卻並沒有絲毫損傷,在地獄之火的焚燒下,依然泛著妖異的紅光。
陸無風在紅光外,逐漸看不清楚曼香的麵容,可他能聽到她撕心裂肺絕望的哭喊。
光是從聲音就能知道,曼香必然經曆著非人的痛苦。
陸無風一次又一次將手往紅光探去,卻一次又一次被震出,次數多了,手臂也開始被灼傷。
紅光好似溫度越來越高,陸無風手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
他眼裏全是悔恨。
要是知曉這會害了曼香的命,他根本不會來這裏!
拳頭痛苦地砸向地麵,被燒焦的手掌瞬間裂開,鮮血浸濕地麵。
《淨土變》上麵的諸天神佛,俯視著菩提洞中在死亡和痛苦邊緣徘徊的二人,眉目依舊慈悲。
陸無風隻覺得這些慈悲的麵容如此地諷刺!
神前不缺三炷香。
人間何止萬種愁。
縱使仙香舉過頭。
神明不理人間愁!
曼香的叫聲越來越低,漸漸地沒了聲響。
陸無風胸口一痛,用劍撐住身體,才沒有跪地。
他眼中滿是痛苦,淚水不受控製地流下。
蒲團的紅光搖搖晃晃,逐漸變淡變淡。
慢慢地,曼香的身影顯露出來。
陸無風踉蹌上前,眼前的曼香,幾乎已經無法辨認。
拳頭緊緊握了又握,終是顫抖著手,向不成人形的曼香伸去。
沒成想,紅光雖然散去,可依然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著二人。
陸無風徹底崩潰。
淚水不停地流下,他怒吼出聲。
“曼香,曼香!”
一拳又一拳,一劍又一劍!
無形的屏障絲毫未動。
“曼香,曼香!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曼香一動不動,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肉,全身**,頭發散亂被燒的隻剩半截。
她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唇邊溢出鮮血,眉心的花鈿也已經被燒毀。
手和腳以不自然的形狀折疊在蒲團上。
現在的她,宛如一個被燒焦了的破布娃娃。
陸無風無力地跪倒在地,僅僅一步的距離,卻讓他們天人永隔。
地上聚起了一灘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
菩提洞內空空****,隻有壓抑的抽泣聲飄**在上空。
黑暗的角落,那道視線微微閃爍,一陣不可思議劃過。
靈女,沒了?
這怎麽可能!
等了一千年!
王已經等了一千年了!
不可能再等一千年。
暗道不妙,黑影幾個縱身,腳步悄無聲息,離開菩提洞去報信了。
隻怕要是王知道了,會掀翻整個王庭!
曼香醒來,又回到了鏡像的那個世界。
她躺在風月閣的床榻上。
意識逐漸清醒,身上被地獄之火焚燒的痛苦還曆曆在目,身上的每一寸都疼痛萬分。
她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臉。
呼,萬幸沒有毀容。
她又看向自己的手臂,雙腿,身上,都完好無損。
可那種痛苦刻在了她的腦海裏麵,讓她無法忘卻。
“你醒了?”
曼香霍然轉頭!
“是你!嗬,我倒是把你忘了。”
此刻,鏡子兩麵的曼香終於再度會麵。
“你經曆的無間地獄,我也經曆了,我遇到過的人,經曆過的生活,你也體會了,如今,我們哪裏還有什麽真假,自始至終,我們都是一個人。”
“哼,你倒是會說話!可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恨這個世界,我不愛任何人,我隻愛我自己!”
“你說這裏人人自私自利,可明明你同樣也救下了青青不是麽?你說這裏的陸無風薄情寡義,貪戀的不過是你的美色?”
“難道不是麽!”
“那你來看這是什麽。”
兩人來到鏡子前,曼香一揮手,鏡子中浮現出這個世界的陸無風的臉。
他的臉上有些冷冽的寒意。
此刻他手拿利劍,騎在追風背上,帶有陸字的旌旗飄揚在蒼穹之下,一身鎧甲泛著寒冷的光澤。
他的身後是數千黑甲兵,貼地的馬蹄發出隆隆巨響,揚起的塵土隨著蒼涼的風翻湧著。
他的對麵是數萬敵軍,喊殺聲如同浪潮般襲來。
就算在鏡子外看到這般人數懸殊的對峙,也不由讓人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