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2、前因終須了斷,覆轍重蹈再難

光影同時碎滅,『亂』石叢的邊緣就像被投『射』的炸彈擊中,澎湃的法力爆發,足球大小的『亂』石四『射』。成天樂因分心施法扔出周環對付鄭方,尤其是虛指畫圓攝了那枚玄牝珠,所以被連連震退了好幾步,腳下的『亂』石無聲無息的化為碎末,彌漫起一片發燙的白『色』粉塵。

他站定腳步時身形仍然很穩,就攔在禇無用的正前方、不讓這頭受傷的豬妖被鬥法的餘波掃中。但是粉塵仍然彌漫到後方,禇無用忍不住又咳嗽了好幾聲,他仍在咳血,吐出的血摩裏還帶著剛剛吸進去的粉塵。

成天樂揮手施法清理身後的煙塵,帶著歉意說道:“老褚啊,實在不好意思,沒控製住場麵,把你給嗆著了。”他同時也在施法為禇無用療傷,急切之間仔細調養傷勢當然不可能,隻是暫時為他止血止疼,花豬原身上那些細碎的傷口已不再流血。

『亂』石叢眾的煙塵漸漸散盡,半山緩坡平台上隻站著一臉鐵青的劉大有,手中緊握著攸往轅,連指節都已經發白。他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成天樂,宛如看著地獄裏冒出來不可思議的怪物,也許世上沒有恰當的語言能形容劉大有的心情,震驚、失望、駭然、憤懣亦或是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的恐懼與悲涼?

而禇無用已經看傻了,目瞪口呆的望著成總的背景。他剛才很遺憾自己的“戰績”,拚得『性』命不要,不過傷了對方一人而已,也許是因為對手太強大了吧!可成總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出手間就斬了周環和鄭方,還收了周環搏命祭出的玄牝珠。更擋住了劉大有的淩厲一擊,此刻竟慢條斯理的在說話間為他療傷。

這是真的嗎?不會是在做夢吧?難道是重傷後出現的幻覺?成總出手也太猛了!他還是人嗎?

成天樂當然是人。且以人身而玄牝大成,如今已擁有超脫眾生族類的脫胎換骨修為。說實話,如果對方三人結陣站定與他鬥法,必然不是這麽輕鬆的結果。但誰能想到成天樂會這般出手,完全打了個出其不意、手段簡直是匪夷所思,禇無用不僅沒見過,而且連想都想不到!

成天樂雖然從小學習不好、考試總不及格,但其他方麵還算個好孩子,幾乎從來不打架鬧事。也沒學過怎麽打架。他誤打誤撞邁入修行門徑,更沒有哪位上師教他應該怎樣鬥法,臨敵手段完全是在生死之間自行『摸』索的。他這種鬥法風格別說是禇無用,天下修行高人恐怕就沒幾個見過的。

但是劉大有卻見過,想當初他還是劉漾河時,曾在逍遙派道場外偷襲成天樂與年秋葉,還有一頭玄龜獸伏於地底配合動手。而當時成天樂就是抓住了玄龜獸的長舌,將那渾身包裹著堅甲的玄龜獸如流星錘一般掄了起來,就這麽砸向了他。

“成天樂。你怎麽還沒死?”這是震驚中的劉大有咬牙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又不是你,活得好好的為何要自尋死路?劉漾河,你今天打算怎麽死?”這是成天樂的回答。他從『亂』石叢中走了出來,右手的鳳凰『毛』已經收起。背著手挺胸而行,來到離劉大有數丈外站定。他頭發很長,幾乎披散到腳後跟了。而身上的衣衫也是法力幻化而成。

聽見這個回答,劉大有的瞳孔在收縮。心不住的往下沉。而仍躺在『亂』石叢中扮演死豬的禇無用不禁眼神一亮,突然明白了今天所發生這一切的原因。方才劉大有那道神念是單獨發給他的。成天樂也沒有聽見內容。但成天樂現身之後,禇無用掙紮著運轉殘具的法力,也向成總發送了一道神念。

這法力原本是禇無用想用來自爆玄牝珠的,此刻勉強凝聚神念,卻無法轉述太多複雜的事情,隻告訴成總今天所遇,重點是劉大有剛才說的那番很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成天樂在疑『惑』中走出『亂』石叢的時候,就突然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於是叫破了劉漾河的名字。

成天樂是個傻小子,好像腦袋裏缺根弦,這已經很多人的共識。但他並不是笨蛋,與其說他缺心眼,還不如說他不愛絞盡腦汁去琢磨人,心底豁達光明沒什麽陰謀算計。但隨著他的修行,也像是自然而然從混沌走向清明,成天樂仍是那個成天樂,卻越活越明白,有些事不用費腦筋去多琢磨,卻自然就能透徹。

想當初成天樂在雪山碧玉湖中受困,為一夥妖獸所阻出不了冰塔林,他派訾浩和盛龍悄悄從地底鑽出去求援。盛龍和訾浩出去之後曾回頭觀望,發現冰塔林外還站著一頭雪人,應該也是劉漾河所收服的妖獸。而後來和鋒前輩劍斬群妖救成天樂脫困,被斬的妖獸中卻沒有那頭雪人,應該是逃走了。

成天樂從未見過那頭雪人,卻知道有這麽回事,他也清楚劉漾河曾經帶著一隻鷹去過雪山碧玉湖,那批妖獸就應該是劉漾河的手下。如今大雪撞破了維維的身份,而維維已經是大有宗弟子,劉大有卻要同時殺這兩頭雪人滅口,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至於劉漾河為什麽會變成劉大有的樣子,而當世高人竟然都沒有識破他原先的身份,成天樂也不清楚原因。但世上難以解釋之事往往答案是最簡單的,抓住矛盾的核心就可以,劉大有便是劉漾河,這就是他最想掩飾的一切,或者說最想斬斷的過往。

劉大有沉聲道:“成天樂,你有證據嗎?”

這句話不帶任何神念,但意思卻很明顯。所謂的證據,並不是成天樂能否確定他就是劉漾河,而是如何向其他人證明這一點!維維已經重傷落下千丈絕壁,恐怕早就死了,而劉大有並未親口說出自己就是劉漾河。就算成天樂斷定這個事實,也無法向任何人證明這個真相。

麵對有生以來最嚴峻的威脅時,憤懣與震驚中的劉大有反而冷靜了下來。而成天樂卻冷冷一笑道:“劉大有,我不需要證據!我可告訴你,那兩頭雪人並沒有死,已經被我在崖下所救。無論你是不是劉漾河,今日做下這樣的事情,劉大有這個人還能在昆侖修行界立足嗎?

你是不是想逃跑?那就試試,反正我是不會放你走的!如果你本事夠大、修為夠高,說不定能從我手底逃出一條命,但那樣做便等於這世上永遠不再出現劉大有,就像當初的劉漾河,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得再度放棄,當然也無法再回到大有宗。怎麽樣,你還要將一切再重來一遍嗎?”

劉大有雖然一直站得很穩,身形沒有絲毫的動作,但他剛才心念動了。成天樂突然現身,出手便幹淨利索的斬了周環與鄭方,如今這雪山上孤立無援之人變成了他。劉大有並不清楚成天樂怎會跑到這裏來,暫時也沒有心思去打聽究竟,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飛天逃遁而去。

劉大有這種高手,又手持攸往轅這等飛天神器,假如隻施法護身一味避走的話,成天樂也會很頭疼的,短時間內未必能將他拿下,甚至追趕纏鬥之間不知會飛到哪裏、引起怎樣的驚動。可是成天樂的話卻擊中了要害,讓劉大有熄了逃跑的打算,這也是一念之間。

劉大有今天如果選擇逃走,有可能被成天樂追上斬殺、有可能與成天樂鬥個兩敗俱傷,也有可能成功逃去。但是接下來他又該怎麽辦呢,豈不是坐實了所有的罪名與指控?就像當初的劉漾河一樣,如今這個劉大有的身份也必須得放棄了。

他甚至不能再以另一種身份回到大有宗,同樣的事情再做一遍,必然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可能像今天一樣不『露』出破綻。那麽他隻能隱姓埋名,放棄已擁有的一切,不論再做什麽,都要徹底的從頭開始,還要日夜堤防著萬變宗的追殺。

他能承受得起嗎?當初的劉漾河可以沒什麽損失,隻是一個身份不能再見人而已。而如今的劉大有已經擁有太多,那是苦心經營多年、視為此生誌願的成就,想放棄的話也等於放棄了人生。所以今天,他必須要麵對這一切,麵對成天樂。

念頭一轉便已做出了決定,劉大有不僅沒有遁走,反而手持攸往轅上前一步道:“成天樂,你要『逼』我與你決鬥嗎!……也罷,你我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那麽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成天樂看著他笑了,滿臉的嘲笑之『色』:“決鬥?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不配!我對你從來不感興趣,也沒把你當什麽人。隻是要殺了你而已,今日之遇,不過是當斬則斬。說實話,看見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隻覺得你很可憐。”

假如換個場合,這話估計能把劉大有的鼻子都給氣歪了。但此刻他在悄然運轉法力,務求精氣神都達到決鬥時的巔峰狀態,恨恨的說道:“成天樂,看你的樣子已求證脫胎換骨,但我也非弱者,你就那麽有把握能殺得了我嗎?想沒想過,你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成天樂淡淡道:“我要殺你,與你是強者、弱者無關,隻是因為你該殺。方才我萬變宗的禇無用已經試過了,現在他休息,該輪到本宗主親自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