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吧,他躺在**就好好靜養吧,聽了陸尚說的話就躺不住了,幸好陸尚及時回來,讓他不要動,這兩天都盯著他,把我交給梁欣。

沒想到,陸尚卻還是沒看住,秋語過來找我了。

不想讓陸尚發現,選擇跳窗。

你想啊,他得抻的多疼,後背和前胸,兩個傷口呢。

但是,這孩子,捂著前胸,咬著牙,疼出一身冷汗,一定要找我,他有話問我。

一個客棧,找我,挺容易。

秋語是病人,就不容易了,他疼的快暈過去,兩個傷口都在滲血,他上半身隻有紗布,夜裏風刺骨縫,他走路都困難,扶著牆,不知走到哪裏,他推開窗戶,我正好看到他,一張臉煞白如紙,眼睛努力掙開,呼吸急促,搖搖欲墜。

小語……來……

我還沒喊出來,秋語就低了下去。我哪來得及顧得上腰,就這麽衝出窗外。好在,秋語不是摔在地上,而是蹲在地上。我趕緊把他抱起來,我的腰不知怎麽就使上了力氣,把他抱回了房間,還能去找藍紅,藍紅叫醒藍老爺子。

秋語止了血,又睡著了,但是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坐在板凳上,腰居然毫無感覺。

孩子,讓你娘回房間休息,她明天要開刀。

娘,你別走。

我知道,他不是叫我,是叫他的母親。

我,無法欺騙自己,欺騙他,我說不出口那句:娘在這。

我哭了。

我哪裏也不難受,但就是想哭,淚雨滂沱,但是沒有聲音,秋語還是不肯鬆手,一遍一遍重複:娘,你別走。還說:娘,你怎麽不理小語。我心如刀絞,竟然有些嫉妒她的生母,我喜歡孩子,我嫉妒她生了一個這麽好的兒子。

他不放手,怎麽勸都沒用,沒辦法,隻好拿來一張榻,我們就像拉著手,他似乎睡的很安心,我怎麽睡得著呢,明天他醒了,發現是我,會是什麽反應,我想都不敢想。

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我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了,秋語在吧嗒嘴,像一個剛吃完奶的嬰兒,他側躺著,蜷起身子,像是在娘親的孕肚裏,他的手已經不再牽著我,你能想到我有多失落嗎,可是,看著他甩開,我會更難受。

榻是有輪的,我被推出去,兩個時辰之後,就要接受開刀,藍老爺子有九分的把握,我必須要試一試,而且,神奇的是,昨天衝出窗戶,把脊柱擰正了過來,就更不用擔心了。

但是,你也知道,是開刀啊,哪有沒風險的呢,蚊子叮還疼呢。我的腰血流不止,藍老爺子幫我止了血,縫合好,就支撐不住暈了過去,他說我肉皮不合,才會出這麽多血。

陸尚和他坐在桌子兩邊,問:肉皮不合,為什麽鞭傷恢複的快呢?

鞭傷?脖子和肩膀連接處的傷疤?

對。

我正想問你,誰抽的,看見人沒有?

當時隻有小莞一個人,那個妖怪又帶麵具,不知什麽模樣。

什麽,你們鬆仁郡還有妖怪?!

自然是人,隻是,打扮像妖。

穿的破破爛爛,黑白雙色麵具,金色的裂縫?

對!您認得?

兩個月前吧,我的師孫女來了,跟我說,她見到這麽一個人,滿身是血,從她醫館出來,威脅她不要和別人說,否則就殺了她的女兒,她雖然帶女兒搬走了,還是心有餘悸,她打算瞞下來,為了女兒,搬到這裏,不許我對外人道。

杜仲?

你認識?

她這麽跟你說的,真的?

她還說,妖怪拿著一把豁口刀威脅她,刀子上有血,還有……

還有什麽?

老夫,說不出口。

她撒謊。

她說的是實話。

我說她在公堂撒謊,做假證。她說沒說,妖怪是誰,誰的聲音?

她嚇傻了,聽不出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她住在哪?

她經常不在。她為了孩子,也不會說出來。

官府那邊再說。她住哪,拜托您告訴我。

陸尚在杜仲家等了一宿又一上午,終於等回了杜仲和她的女兒。

進屋喝口水吧。

陸尚不但喝了水,還吃了麵疙瘩。

你怎麽找到我的?

說來話長,是你師爺告訴我,你對他說了什麽。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

我理解,一個母親,為了孩子,什麽都可以做,但是,你這麽做,害慘了小莞,為什麽你不說實話,公堂之上,你怕什麽,我大哥會秉公辦案。

我,我以為,我怎麽清楚,郡侯是什麽人,如果當時妖怪也在場,我的女兒,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我不敢賭,我不敢,我是一位母親,我不為了女兒著想,為誰著想。你走吧,我不會說,一個字都不會說。

我不為難你,不讓你見我大哥,你隻和秋語說。我求你。陸尚跪下來:我求你,秋語,他爹的死,和溫莞無關,但是秋語不相信溫莞,要殺她,事情發展這麽嚴重,我求你,說實話吧。

娘,你教我不能撒謊,你要以身作則哦。

好,娘把實話告訴秋語。

你覺得,他們能順利回去嗎?

能。

隻不過,我發燒了,燙的嚇人,線掙開了,我真的沒動,因為我的肉皮不合,差點感染。

有驚無險,藍老爺子又把我救了回來。

小莞,還難受嗎。

陸尚用湯匙喂我喝水。

還好。對了,秋語怎麽樣了?

他要殺你,你還關心他。他好好的,蔣裏喂他吃粥呢。

蔣裏有兩個孩子,比陸尚會照顧,我放心。

這話是你聽到的,別告訴陸尚,他會不高興。

那我為什麽隻有水喝。

陸尚輕笑,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先喝水潤潤腸,腸道不通,好的慢。

我都不敢用力,萬一再掙開!陸尚你不知道,我總覺得我的腰有一個口子。

別擔心了,隻要你別亂動,過幾天就長上了。對了,杜仲她們母女來了。

她們來幹什麽?

幫你作證。

我聽陸尚說完,有點擔心,你說,秋語會不會相信杜仲,會不會想,杜仲是陸尚找來做假證。

我擔心的成了現實。

但是呢,杜仲還沒等秋語提出質疑,就把實話說出來了。

隻憑這個,就讓我相信不是溫莞?她沒動手,就不能是主謀?

你執意認定是她,我說什麽都沒用。秋語,你是個好孩子,你懂事,你心裏,早就不認為溫莞是真凶,為什麽殺他,因為你想做一個孝順的兒子。我們做錯事,都是為了家人著想,卻,都傷到無辜的人。對我,她是外人,對你,她是你養母,在你爹娘都不在身邊,孤苦無依的時候,不顧婆家人反對,明知道你不會放過她,還堅持收養你。她的腰傷,為什麽這麽嚴重,是為了你。她聽說你被箭刺傷,她沒辦法去找你,射傷你的弓箭手,他不承認是他失誤,而是怪你沒接住,他說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溫莞拉著他讓他給你道歉,賠錢,結果,結果被此人踹了一腳,就踹在腰上,當時就起不來了,幸好有人看到,救了她。

那個人呢!

送到官府了。

你看到秋語在回憶我和陸尚救他的畫麵。

妖怪還和你說什麽了?

它威脅完我,就走了,但是,我想偷偷跟上去,看看它會不會摘下麵具,沒想到,它突然扶住牆,很高興地大笑,還拿出一個綠色步搖,摔在牆上,摔了好幾截,又撿了起來,說:真應該用她的簪子,比刀好用!

還有沒有。

我擔心它發現我,就走了。

我趴著睡太難受了,今天終於可以翻身,剛翻身過來,就看到了秋語。

我們好幾天沒見了。

他站在門口,猶豫不前。

趕快回去躺著,傷好了嗎就過來!

我喊根本沒用,他還是走了過來。

跪在我麵前。

小兔崽子,你……

娘,我錯了!

悔恨交加。

錯了吧,小小年紀,就……

凶手不是你。

真出乎我的意料。

是妖怪想嫁禍你,它拿了你的步搖。娘,我對不起你,你別原諒我,求你打我一頓,別要我了。

你做錯了也是娘的兒子,娘怎麽舍得打自己的孩子,怎麽舍得不要你。

這話我沒說。

道歉得有誠意,哭哭啼啼就完事了。傷養好了,負荊請罪。

那是不是還能繼續認你當娘。

小心翼翼。

你敢走看我怎麽揍你!

當時,還有這次出行,我都是想報仇,不是真心,你和爹,卻是真心待我,否則我早就沒命了。

羞愧難當。

陸尚:秋語,你這是良心發現了啊。

你才沒良心,這麽說我兒子,看我起來教訓你。

娘,你起來能不能,能不能……

給你做飯?行,娘什麽都會做,隻要你想吃。

能不能先抱我。我娘,她早就走了,我爹,沒再抱過我,你抱我的感覺,我一直記得,可是,我又怕這樣對不起爹娘。

能啊,就怕抱不動。

秋語看起來不怎高興。

陸尚:小語啊,你會不會撒嬌啊?

秋語搖了搖頭。

他和誰撒嬌呢,母親不在,父親嚴厲,我就說嗎,他都不是一個孩子了。

我正感慨呢,陸尚說:爹教你。

然後,你就看到了,陸尚把秋語抱上來,告訴秋語,和我親近,貼貼,我覺得我應該會笑,秋語不好意思,可我們都哭了,抱頭痛哭,我們清楚哭什麽,又似乎哭的毫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