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五。

鬆仁嶺上。

遠寧團著一個雪球。

我要和太外公回家了,準備嫁人。

嫁誰?

不認識。

不認識你嫁!

太外公不認識太外婆,爺爺不認識奶奶,他們都挺和睦。莞姨和陸叔叔青梅竹馬,不也和離了嗎?

我不同意。

我需要你同意?

當然。

理由。

你應該在陸家呆一輩子。

你想讓我嫁不出去啊,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嫁我。秋語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認真凝視遠寧。

十八歲的秋語身高七尺,英氣逼人。

你別把我小時候說的話當真,那時候不懂事,長大了我才發現……

你想嫁的人的的確確是我。

你不會是,想和我成親,讓莞姨高興吧。

秋語:不止。還想生孫子哄咱娘。

打死你也不娶遠寧,今天是怎麽了,吃錯藥了,哎,是不是你要犯病了?

我這病,如果夜裏犯了,身邊沒有人,很危險,我想可以及時發現我的人,是你。

太冷了,我們回去吧。

秋語看她走了一百來米才跟上。

陸尚關上窗子,過來給我捏腿,對我說:倆孩子自己回來的。

什麽表情。

看不出來。

你把小語叫進來。

遠寧突然轉身,問:這麽遠,我要在你家住一輩子?

你想家,我送你回去。

這不重要。

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遠寧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放下芮芮了。

放不下。

哼!

她是我妹妹,親妹妹。如果不是認識你,我可能一輩子都把親情錯當愛情。遠寧,你回去吧。

什麽?遠寧小聲說。

回去等我去提親。

我沒答應你呢。

就這麽說定了。

說不娶就不娶,說娶就娶,憑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哪?

憑你想嫁給我。

我才不想。

但抿嘴樂。

陸尚對我說:咱兒子自己搞定了終身大事。像他親爹。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哎,說起來,秋越是怎麽長大的,沒人收養他嗎?

我皺了皺眉。

翌年正月二十九。

無賴客棧。

一位不惑之年的氣質美女走了進來。

高就忙上前迎接:鄭掌櫃,您終於到了,鄙人準備好了上等房間,請上三樓。

鄭奕道:我早就聞聽你的客棧很特別,這麽一看,果然不同凡響。

高就愣了一下,笑著說:能得到鄭掌櫃的賞識,是高某的榮幸。您是皇城有名的女掌櫃,高某非常佩服。

鄭奕微笑:客套話你每天都說一籮筐,今天我不是來聽這些的。銀子我的人帶來了,限你三天之內,搬走。

高就以為她開玩笑,沒想到卻動真格。

客棧是他的生財之道,能隨便給人嗎,能給幾兩銀子?

鄭掌櫃您別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我這小本買賣,經不住嚇。

我先走了,三天後過來。

二月初二,戌時,溫心客棧。

我還是無法站起來,但能坐輪椅出去了,李郎中說,長此以往,雖然不能跑跑跳跳,慢慢走路是可以的。

這不,我可以轉著輪椅來回指揮,絲毫不影響。

當然這要歸功於秋語和遠寧,還要歸功於遠寧肚子裏的寶寶,還有,客棧越來越好的生意。

總之,好事連串,我心情就好,病好的也快。

娘,我來接你回家。

我看隻有遠寧一個人,問她:秋語沒和你一起來?

他幫爹算賬呢,我先接您回家。

這麽晚你自己來的?

還有欣姐。

臭孩子,回去我說他。

好啊!

遠寧推我出了客棧,問我:娘,你晚上吃飯了嗎?

你給娘做好吃的了?

不知道味道咋樣。

梁欣把我抱上馬車。

遠寧啊,你胃口怎麽樣,覺不覺得累啊,不舒服什麽的,找郎中調調?

我是因為月信沒來發現懷孕的,一點也不吐,吃什麽都香,比沒懷孕還有精神頭呢。

有啥不懂的,就問奶奶,問大伯母,啊。娘是幫不上什麽忙,唉,一口飯都不能給你做。

那您就趕快好起來,得抱孫子出去玩呢。

行,娘努力。

我吃了兒媳婦煮的甜味湯圓,葡萄米酒,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辰時,陸尚和秋語終於結束了打算盤,回家來補覺,我中午從客棧回來,對陸尚說:什麽重要的事讓我兒子一宿不睡覺,身體受的了嗎,啊?不行,再也不讓小語去你酒樓。

算算賬,一年就一次。

一次算一宿?

秋語算的快,還準,別人算幾天也算不完。他話鋒一轉。對了,無賴客棧被買了。

被買了?什麽意思?

高就不想賣,又不得不賣,剛才舉家搬走了。

賣誰了?

一位女掌櫃。

不會是藍紅吧。

是京城來的。

哦。來就來了唄。

你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那不是也少了一個。

你咋這麽單純,他不能再開一家客棧。

他無賴一次還能無賴第二次,你大哥還能批給他地皮,陸承不會吃一塹長一智?郡侯壓不住地頭蛇?

一位能在皇城腳下開客棧的女掌櫃,為什麽來咱們鬆仁郡開分客棧?這裏麵必定有問題。

一定是我身癱誌堅,大名遠揚,她想過來看看我。哎,我還真想去看看呢。

看誰,看我呀?

綠綠,你才到嗎?我伸出去的手很快被她拉住。

在你客棧吃了飯過來的,他們也來了。

啊,真的,快快讓他們進來,二十一年沒見了,我快忘了啥模樣了。

張綠綠笑:一會你別認錯了人。然後走了出去。

陸尚問我:沒有喜歡你的男的朋友吧,等你的那個?

快當爺爺的人了,還這麽小心眼,兄台,你三十八歲了,而立八年,就要不惑,怎麽還和十七八歲似的,反省反省,啊。我一邊說一邊輕輕戳他的心髒,他在我們和離之後,就沒胖起來過,能清晰的摸到胸骨。

哎?

咋了。

心髒是軟的,胸骨是硬的,那把刀會不會是……不對,那也不會崩出來,那,會不會是鮮豔把胸口的碎片丟出去了,然後,為了盡快查到凶手,若真是這樣,她為什麽?

胸骨並沒有痕跡,是直接紮入心髒。

哦?鮮豔很專業啊,一到紮實到肉裏。

她是秋昇的徒弟,了解人體骨骼結構,即使她不懂醫術。

哦,對啊。

我和男的朋友女的朋友好一陣寒暄,喜淚交加。

想當年為了學做菜,我是遠行到千裏之外的,結交的朋友各個職業和領域,反而是鬆仁郡,男的隻結交了李程和張章,還有一些關係不錯的客人。

為了避免混亂,我隻和朋友女甲了解。

我問:秋昇有沒有消息?

朋友女甲:說不定是真的死了。

我說:死了也有墳墓吧,他還能蒸發,他不是還有香水研製?死不了。他還要看孫子,假如,他有眼線留在這,還會知道他孫子成親了,且他快要當太爺爺,他見不到重孫子不可能死。

朋友女甲:說到香水,四年前,綠綠跟我說,栗子郡有賣香水的鋪子,我去了,沒人,也沒有留下香水,室內也沒有香味,問了人,我們到的時候剛剛離開。剛離開,沒有香水殘留,是為什麽?

我說:有人送去了口信。

朋友女甲:秋昇把香水當成了命,那不過是一個小小賣貨郎售賣,還不一定是他的人。他利用賣貨郎把香水賣給李郎中,李郎中不在路上暈,卻暈在了員外家門外,為什麽。

我:為什麽?

朋友女甲:小莞呀,快當奶奶了,你怎麽還是老樣子。

我:還能和員外有關?

朋友女甲:員外的兒子曾經是鬆仁郡郡侯,後來砍錯了人入獄,很快陸承接替。

我說:員外因此記仇,和秋昇合謀了?

朋友女甲:如果是威脅什麽的,誰知道他們見過麵沒有。你好好想想,綁秋語的人,為什麽那麽巧讓莫雅看見了。

我說:怎麽你一說都不像好人了。

朋友女甲:小莞你還是那麽單純。

我:……

我隻是不想冤枉好人。

這時,秋語走了進來,看到這麽多人,疑惑地看我,我跟他一一介紹,和朋友們吃了飯,酉時才散去。

朋友女甲的話,卻讓我記在心裏,不過,我還沒有做出正確分析,第二天早上又聽到了一個消息。

鮮豔的酒樓也被皇城女掌櫃收入囊中。

一種龐大的危機感像我傾來。

鬆仁郡上百家客棧酒樓茶肆,比我生意好的多如牛毛,我從沒害怕過,無賴客棧就在對麵,我也沒怕過。

為什麽我會怕這個皇城來的女掌櫃。

高成名就客棧,於二月初六正式更名為意念紅。

你聽聽,這名字,像是吃飯住人地方的名字嗎。

秋語此刻,就現在這客棧前,看著這三個字。

遠寧也看過去,說:這看起來不像客棧的名字。

秋語:很詩情畫意。

你站這欣賞呢?

嗯。

走啦,你答應領我逛街的。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喂,這是咱娘客棧的對頭,不怕咱娘生氣呀。

娘沒有那麽小心眼,同行就應該互相交流,分享心得,取長補短。

然後就走了進去。

秋語!

她這個夫君橫行霸道,提親,成親,生孩子,都不和她商量。

沒辦法啊,也進去看看吧,來都來了。

幫婆婆看看有什麽變化沒有。

小二:哎呀,姐姐,沒座位了,要不,您二人拚桌?

遠寧看著秋語,笑著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