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紀婉兒看了看賀敏珍的狀態,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著手把她身上的銀針一隻隻的取了下來。用過的銀針要全部浸在她特製的藥水中浸泡,才能再用。

賀敏珍緩緩的睜開眼睛,覺得身上一陣輕鬆,好像是她背負的許久的大石頭突然就被卸掉了似的。

紀婉兒遞過來一條汗巾,“大妃,擦擦頭上的汗吧!”賀敏珍不喜歡跟人有太過多的肢體方麵的接觸,像擦汗這種事情也不喜歡讓別人替她做,紀婉兒也是摸索著經驗,慢慢的知道了她的這些習慣,彼此尊重吧,自己要是不看在秦黛心的麵子上,能來侍候她?

“謝謝。”賀敏珍向紀婉兒道謝,“季姑娘年紀輕輕,醫術卻如此了得,當真是神人。”

紀婉兒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道:“藥浴已經準備好了,大妃若是休息好了,就去泡浴吧!晚上就寢前,不要忘了吃藥。今天的治療就到這裏了。”說完,紀婉兒便拎起自己的藥箱,離開了賀敏珍的寢殿。

賀敏珍擦汗的手微微一頓,望著紀婉兒的背影不由得出了神。

她怎麽總覺得,這個給自己治病的小姑娘怪怪的呢!特別是她對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時好時壞,有時候,她甚至能在這小姑娘的眼睛裏感受到一絲的敵意!自己沒得罪她吧?

賀敏珍想了想,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並不是所有的大夫都是心甘情願來給自己看病解毒的。有的大夫或許本意並不想來,可是卻因為受了恪兒和格日桑耶的逼迫,不得不來。他們雖然竭盡全力在為自己醫治,可實則是怕恪兒跟格日桑耶傷害他們的家人……

賀敏珍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難道說,這位季姑娘也是?

與此同時,紀婉兒也在自己的石屋中歎起氣來。

紀婉兒知道,紀李兩家的血案,皆是因賀敏珍而起。格日桑耶為了給她解毒,讓孟啟茹滿世界找神醫!紀家為醫術正統。名滿天下,李家毒醫也算得上是天下一絕,兩家人自然也逃不脫孟啟茹的騷擾。隻是,孟啟茹到底為何要殺了他們。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不肯來到瓦那為賀敏珍治病嗎?

紀婉兒也知道,賀敏珍本身就是一個受害者,真要論起來,自己家的血海深仇算不到她的頭上去,可是一想到她的親人皆是因賀敏珍的牽連才會慘死,她的心裏就十分不舒服,對賀敏珍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好臉色。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有人道:“季大夫?季大夫?”

紀婉兒連忙整理了一個自己的情緒,又檢查了一遍臉上的圍巾。這才走了出去。

“有什麽事嗎?”來的人是一個小頭目,這人會大雍話,他原本是照顧賀敏珍的。紀婉兒來了以後,是他一直帶著人“保護”著紀婉兒的安全,所以紀婉兒對他很熟悉,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平時有什麽事,紀婉兒也是跟他商量,因為兩人在語言上。沒有溝通障礙。

那小頭目咧了咧嘴,這季大夫雖然醫術了得。救得了大妃,可是這聲音,也太難聽了,她難道就不知道治治自己?

小頭目不敢表露出什麽情緒,隻道:“有敵兵來攻山,大汗怕您有危險,特意命小人把季姑娘帶到大妃處。”

紀婉兒心裏一驚,難道說大雍的軍隊打過來了?不對,她隨後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大雍的軍隊要是打過來,恐怕也是要去打王庭老巢的,誰會攻這麽一個不起眼的禿山啊!

“好,你等等,我把藥箱背上,就跟你走。”紀婉兒這才意識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士兵模樣的人。

“好,快點。”那小頭目知道藥箱對她是至關重要的,因此並沒有難為她。

紀婉兒背上大大的藥箱,跟著那小頭目走了。

幾人在昏暗曲折的地道中前行,不一會兒就到了一間石室中,石室門口機關重重,紀婉兒遵照那小頭目的話,按著他行進的方式走,以免觸碰到機關。

這條路她以前從沒走過,想來是避禍用的吧!

紀婉兒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轟隆聲,一扇巨大的石門開啟,隨著石門的開啟,有光宣泄而出,紀婉兒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勉強才適應了。

“季大夫,裏頭請。石門那頭沒有機關,您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小頭目率先走了進去。

紀婉兒沒有什麽好怕的,賀敏珍的毒還沒有解完,她可不怕這些人算計自己。

她緊跟著小頭目的腳步走了進去。

這間石室很大,裏頭擺放了不少東西,雖然比起賀敏珍現在居住的寢殿寒酸了一點,但是看得出來,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也是精心布置過的。

不一會兒,賀敏珍連同幾個侍女,婆子,被一群護衛護著走了進來。紀婉兒微微側了側身,給賀敏珍讓路。

賀敏珍一眼就看到了她,連忙道:“季姑娘不是外人,不必客氣。”

紀婉兒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不是外人”這四個字。

賀敏珍入座,抬頭便問那個小頭目,“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讓我們到這裏來?”

那小頭目連忙道:“大妃且安心,有大汗在,萬事無憂。”接著卻是什麽也不肯說了,他揮了揮手,石室內的幾個侍衛連忙低頭走了出去,那小頭目隻道:“大妃若有事,招呼一聲便是,小的們都在外頭候著呢!”

賀敏珍知道從這小子嘴裏問不出什麽了,便揮手讓他退下了。

賀敏珍笑著朝紀婉兒招手,“季姑娘,你坐到我身邊來。”

紀婉兒不好推托,便坐到賀敏珍下首去了。

賀敏珍瞧了瞧她,隻覺得這姑娘一身冷清,對她多有疏遠,想到那個猜測,她的心裏就又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忐忑。

賀敏珍揮揮手,讓身邊的退開一些,她這才低聲問紀婉兒,“姑娘,你跟我說說,你為啥要給我看病?”

紀婉兒低了低頭,沒說話。

她越是這樣,賀敏珍就越是篤定她是受了脅迫,不由得輕歎一聲,“恪兒行事,是越來越沒有章法了。”

紀婉兒恍惚中聽了一句,不由得有些納悶,賀敏珍口中的這個恪兒,難道是說六王子曼格台?

紀婉兒四下看了看,見那幾個丫頭婆子還算本分,都低頭垂目的站在一旁,仿佛沒有生命氣息似的,她就知道賀敏珍手段不善,把這些奴婢都收拾得沒了脾氣,八成不敢把二人的談話內容泄露出去。

紀婉兒想了想,不由得問道:“大妃,眼前這陣勢倒挺嚇人的,我心裏沒底,您就不怕嗎?”

賀敏珍頭一次見紀婉兒對自己有親近之意,心裏不由得一喜,她隻道:“怕什麽,我這輩子經曆過的風浪,太多太多了。就是眼下有人告訴我,外頭有人造反,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造反?

紀婉兒覺得有點意外,賀敏珍到底是順嘴這麽一說,還是真知道一些什麽?她為什麽不說旁的,單單說造反的事呢?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陣陣喧鬧聲,似乎是打起來了,兵器相撞之聲叮叮當當的傳過來,還有人的大叫聲,大罵聲摻雜在其中,亂得不行。

紀婉兒側耳聽過去,隻覺得那打鬥之聲越來越近,好像是往石室這邊來了。

石室裏的婆子們似乎緊張起來,那些丫頭們好像還搞不清楚狀況,一臉的疑惑。

紀婉兒瞧了瞧賀敏珍,卻發現她一如方才那般無異,臉上半點驚慌之色也無,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的緊張和擔憂。

她真好奇,她的這份氣度是如何練成的。

“大妃,有刺客,您且勿擔憂,小的們務必保您平安。”聲音透過石門傳過來,聽在耳裏嗡嗡的,兵器相擊之聲猶如就在耳邊一般。

紀婉兒屏息聽著,總覺得事情奇怪極了。就在這時,石門外突然傳來人的哀嚎聲,一陣不似人聲的撕心裂肺般的尖叫聲傳來。石室裏的人都了一嚇,那聲音太滲人了,太驚悚了,仿佛遇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沒過多久,外頭的嚎叫聲停止了。緊接著,一聲大過一聲的撞擊聲傳來,石壁甚至微微顫抖著。

怎麽回事?

“喀博塔?”賀敏珍輕喚了一聲,可是回應她的,隻有一聲大過一聲的撞擊石門的聲音。

看來外麵有人想要強攻過來。

紀婉兒微微思忖,突然心裏一驚。

外麵的情況有些奇怪,有些反常,這些突然攻進來的人應該很厲害,他們把門外守著的侍衛都幹掉了,而且執著的撞擊門。

紀婉兒突然起身。

賀敏珍一愣,石室裏的婆子,婢女們也愣住了,不過她們很快反應過來,想上前抓住紀婉兒,大夥都猜想,紀婉兒是不是要去給外頭的人開門。

賀敏珍是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幾個婆子的用意。她揮揮手,不以為意的道:“不必攔她,季姑娘救我性命,是不會對我不利的,讓她去。”

其他人聽了這話,便不敢再去抓紀婉兒。心裏雖然忐忑,可沒有人敢反駁賀敏珍的決定。

紀婉兒十分感激,此時也不能多說什麽了,她快步走到石門前,把耳朵貼在石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