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不夠看的
事情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得多。
原本他們都以為賽托那老貨對格日桑耶是忠心不二的,不然他在大雍的那二十多年寒暑,不就成了笑話一樣?哪知道這賽托剛回瓦那幾天啊,就做了叛主之事,先是假意投靠二王子,緊接著就是玩失蹤,雖然眼下還不知道賽托到底是忠誰的,可秦黛心相信,他跟六王子曼格台之間,也有點糾纏不清的意思。
賽托不知秦黛心真實身份,不知道為了什麽原因,竟派人殺她滅口,他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真發現了她有什麽不妥之處就不得而知了。
在賽托眼裏,自己隻怕已經是個死人了,隻是段興和鐵木爾遲遲未向賽托回複,難道他就不疑心?或者是,他根本就沒把這二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段大哥,你仔細想想,賽托吩咐你和鐵木爾來殺我,可還說了別的什麽話?就沒說事後讓你們去哪兒找他,到哪裏匯合的話?”
段興搖了搖頭,“現在想想,我也是暗自奇怪,賽托根本就沒安排事後我二人的去處,想來他並不想節外生枝,又或是算到了我二人非你對手,到時候暗殺不成,咱們倒弄得個兩敗俱傷,他也就省下了一份心思。”
秦黛心暗暗猜想段興這話,越想越覺得他說得十分有理,隻是鐵木爾和段興皆是武藝高超之人,他不知段興底細,怎麽會猜想二人合力依舊非她對手。最後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呢?
除非……
秦黛心杏眸微閃,眼中波光瀲灩,有精光閃過。
“莫非賽托早就知曉了我的身份?”賽托深信赤陽果被秦三小姐所得。因此隻要猜到她的身份,必定也會想到鐵木爾和段興的下場。如果三人纏鬥不休,那麽受益的自然就是賽托了,可見此人不但狡猾,而且冷血無情,身邊的人說丟就丟,不說段興如何。單說鐵木爾那人對他的話言聽計從,忠心耿耿。可他呢,隻怕巴不得鐵木爾早死,免得成了他的累贅。
段興沉默不語,賽托那人老奸巨猾。從不在自己麵前表露情緒,他怕是沒有真正對自己放心過。自己在他身邊的時日尚短,得不到他的信任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秦黛心知道段興無計可施,心中定然氣憤,索性也不去煩他了,而是自己默默的想著計策。
賽托不知所蹤,曼格台卻跑到達達爾來了,他明明知道此時哈爾汗正在對王庭用兵,可是卻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甚至連個頭兒也不冒,難道說曼格台和格日桑耶的關係並不像表麵上那樣融洽?
秦黛心眉心微動,是了。他們的關係又如何能融洽得起來?
如果說曼格台樂於看格日桑耶的笑話,那麽賀敏珍呢!那是他親娘,他也不顧及?
一時間秦黛心隻覺得千頭萬緒,隻覺得頭都大了。她活了兩世,從沒遇過如此難題,竟不知道從哪裏入手。當真是難死她了。
秦黛心憤恨的咬著下唇,暗暗告誡自己冷靜下來。她緩緩的吐了幾口濁氣,覺得頭腦似乎清楚了一些。
段興見她這樣,便知自己幫不上她,幹脆起身到一旁山洞口處放風去了。
秦黛心暗想道:此時各方勢力明爭暗鬥,亂成一團,那麽最後得利的人會是誰呢?隻有找出這個得利的人,她才能撥開雲霧,窺探出幾分真相來。
秦黛心蹙眉沉思,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慕容景最後的下場又會是什麽樣?
皇位上坐著的那位,雖與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帝王心向來冷酷無情,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親兄弟又算得了什麽呢?她越想越覺得擺在慕容景麵前的是一道萬丈深淵,而大雍皇帝不僅算計了瓦那,算計了格日桑耶,就連慕容景,也絕對在他的算計之內。
秦黛心不禁想起當初在別院內見到的皇帝來,那人與慕容景長得很像,年紀大些,卻一點也不沉穩,好像尋常人家很疼愛兄弟的兄長沒什麽兩眼,眼睛炯炯有神,唇邊似乎總帶著一抹微笑,特別是在麵對慕容景的時候,總是一副與有榮計焉的模樣,好像很欣賞,很倚重慕容景似的,完全沒有了帝王該有的傲氣和持重,顯得那麽的……
隨意!
秦黛心暗罵一聲,心裏的火忍不住騰騰的竄了起來。
皇帝想要攪亂瓦那這池水攪渾,讓格日桑耶和哈爾汗,尼窩格這兩個最強的部落鬥個你死我活,再趁亂梳理這早就蠢蠢欲動的民族,重擊之下,隻怕瓦那元氣大傷,沒個三五十年都緩不過勁兒來。皇帝平了瓦那之亂,又能借此機會把慕容景這個手握重兵的兄弟悄無聲息的除去,就連關於他生身之母是細作之身,跟格日桑耶有過一段情的事也能隨風飄散,再也不用擔心被人提及。
好個一石三鳥之計啊!
皇帝得了一個平定四海的賢君之明,又能除去心頭大患,他的江山穩固,又能把身世危機不動聲色的化解了,到那時,他便是出身正統,順應天意,民心的帝王,再沒有人能用“聲譽”這把利劍,把他從那個高高的位置上掀下來。
不念手中之情也就算了,連生母也不放過!皇帝果然是心狠手辣啊!最是無情帝王家,古人誠不欺我啊~
秦黛心伸手揉了揉眉心,思緒又慢慢的展開了。
這會兒上,她已經開始懷疑賽托是皇上的人了,畢竟賽托的所作所為太過異常,他既是忠於格日桑耶,又怎麽會做出擁護二王子舉兵的行為來?他若是投靠了六王子曼格台,又怎麽會悄無聲息的躲了起來,人間蒸發呢!除非他早在多年以前就投靠了大雍皇帝,做著雙麵間諜,一方麵敷衍著格日桑耶,一方麵又在替皇帝辦事,沒準當初關於敬敏太妃未死一事,便是由他放出的風聲!皇帝自出世便被當今太後,昔日的皇後抱到了自己身邊撫養,他與賀敏珍從未相處過,又哪兒來的感情?何至於要迫不及待的尋回生母?也許這一切,隻是他推動慕容景隻身犯險來瓦那的由頭罷了。
賽托是大雍皇帝的人……
秦黛心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是極為正確的思路,這番假設讓很多事情豁然開朗,若延著這個思路考慮下去,很多事情也就有眉目了。
“段大哥。”秦黛心出聲喚了段興,臉上已經揚起了幾分笑容。
段興猜測,她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便回過身來又坐到了石桌前。
秦黛心把自己的猜測跟段興說了。
對於段興,秦黛心還是十分信任的,兩人相識以來,段興的一舉一動都說明他是個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漢子。秦黛心與他以兄妹相稱,足見對此人的人品是極滿意並信得過的,所以一些旁人不得而知的細情,秦黛心都與段興說了。
段興聽罷秦黛心的一番話,知道眼前這人是真信得過自己,心裏不由得一陣感動。他久在江湖,本就是性情中人,人心是善是惡,是真性情還是真小人自然一眼就能看穿!秦黛心一個閨中嬌娥,將來又是地位不凡的王妃,能這樣推心置腹的跟自己把話談開,段興還是很感動的。
“還是你聰明,凡事一想便透。”段興如今除了人皮麵具,以真麵目示人,一本正經的臉上滿是驚歎之色,“你若是男子,必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秦黛心一聽這話,就知段興是讚同了自己的意思,她隻道:“段大哥,你可猜想到賽托的藏身之處?”
段興搖了搖頭,“想不出來。他是做賊心虛,知道格日桑耶那人疑心病重,經過二王子一事之後,他哪裏還敢露麵?”
秦黛心點頭,隻道:“看來段大哥想要報仇,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段興滿臉正色,“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眼下,我倒是擔心王爺。”
秦黛心眼中滑過一抹黯然,不由得道:“事事難料,皇帝想要置王爺於死地,卻不敢公然治罪,更不敢胡亂給王爺安什麽罪名!要知道王爺手握重兵,那些將士都是跟著王爺出生入死的好漢,從戰場上,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又豈是誰都能調令的?他們若不服,想必亂子就大了。皇帝正是有這個顧慮,才會設計把王爺弄到瓦那來,如果王爺折在這兒,瓦那人必會背這個黑鍋,到時候皇帝會以為王爺報仇這名義向瓦那發兵,王爺帳下的那些人,還不拚了命的奔著這兒來?”秦黛心緊握著拳頭,指尖都白了。
段興怔然,接著便用帶了幾分自嘲的語氣道:“真是好計,這樣一來,心頭大患除去了,而王爺手中的兵權,也自然而然的回到了皇帝手中,真是……”江湖人中,頗有算計狡詐之輩,可是段興現在才知道,這些人的心眼兒,算計跟皇帝一比,根本不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