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又見寶物

賈府書房內,氣氛沉悶。此時天色已晚,桌旁的紅燭不安分的跳躍,更給這間屋子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牆上倒映著兩個男子的身影。

屋內的兩名男子,一人年紀略長,蓄須,穿一身青色長袍,腰間紮了條金絲繡金蟾的腰帶,頭上戴玉冠;另一人年紀則稍小些,頭戴錦冠,穿一身絳紅色暗花外袍,紮了條青色織錦鑲玉牌的腰帶。此人玉麵濃眉,紅唇齒白,模樣俊朗,與年長的留須男子眉眼間有相像之處,卻要比那人更瀟灑些。

年長男子麵露煩色,一副頭痛模樣的端坐在書案後麵,眉頭緊皺成一個“川”字。年小的男子則是一副心虛的模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桌上分別擺著兩杯好茶,上好的金尖,茶香四溢,可惜卻是被閑置一旁,無人去品嚐。屋內兩人各懷心思,卻又是麵對著同一道難題。

“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至於跑回來。”年長男子似乎火氣不小,沒好氣的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自家胞弟,一臉無奈道:“你好好的,扯人家姑娘的袖子做什麽?”

“大哥,莫急。”賈鶴年一臉愧疚,卻不知從何說起。此事因他而起,卻不是他的本意,都是宿醉惹的禍,若不是醉酒醉得厲害,他就是再不知事,也絕對做不出毀人清白的事情來。

“我怎麽能不急?”賈鶴軒用手撫了撫自己的眉頭,怒道:“你知不知道這將對你的仕途產生多大的影響?我求了恩師很久,又打點了很多關係,才讓恩師答應把自己的愛女嫁於你為妻,如今妻還沒娶,妾卻要進門了,這回去讓我如何與恩師交待?”

“大哥,我……實在是不好開口啊。”雖然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這事兒當看兄長的麵講出來,賈鶴年還是覺得臉上臊得慌。

“有何難處?”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有什麽不能講的。

賈鶴年道:“那日與同窗小聚,我確實是沒少喝酒,酒醉頭痛,隻想喊個丫頭端些醒酒的茶來。隻是之前花廳的丫頭都被我打發下去了,一路來到書房,也不見半個人影。我小睡了一陣,隻覺得口渴難耐,喊了半天,還是沒有人來應,沒有辦法,我就隻好自己去找了,就在這時,我看到了秦府的四小姐,我當時頭痛欲裂,根本沒看清楚她是誰,隻想著這裏也不是旁人能來得的,便讓她去取些茶來,哪知道……”要怪就怪自己貪杯,與他人無關,那個秦府的四小姐也是白白的受了他的連累。

後來的事兒不用他說,賈鶴軒也知道,如果不是他扯爛了四小姐的袖子,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自己也就不用在這裏為難了。

娶她為妾事小,傷了老師的顏麵事大啊!

堂堂內閣學士之女,何等驕傲,怎麽能允許自己成親之前,小妾就已經過門的事情。雖然各個府裏早有先例,正妻之位懸空時,有幾個通房的丫頭或是抬一兩個姨娘不算什麽大事,可那是對別人家說的。老師的閨女性子如何他是知道的,絕是不能容忍這件事的。

“大哥,這事兒是我不對,是我對不起秦家的四小姐,人家一個好好的姑娘,做妾已經是難為她了,如何能我棄她於不顧呢!”賈鶴年這人生得奇怪,性格很有分裂的傾向,他時而不在乎世人的目光我行我素,時而又重注那些個禮數,讓人摸不清頭腦,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什麽話。”賈鶴軒怒斥道:“誰讓你棄她於不顧了?誰讓你背信棄義了?”

賈鶴年一臉委屈道:“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還不都是為你好,想著老師要是能把女兒嫁給你,這調任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穩了,如今你做出這事來,我還有何臉讓老師把女兒嫁給你?”

賈鶴年道:“你又沒讓人送信回來,哪裏知道你安排了什麽?要知道,母親可是很中意秦家三小姐的,執意讓我娶她為妻呢!若不是秦夫人攔著,怕是這門親事早就做成了。”

提起這個,賈鶴軒又是一肚子氣,道:“難不成秦家的小姐都嫁不出去了不成?怎麽就盯上你了?母親也是的,隻不過做了一個夢,哪來的吉人之說。”

“自從那三小姐前些時候遇險後,母親也不太信了。隻不過那方氏似乎還有意把二小姐嫁過來為妻,娘有鬆口的意思。”他大概是跟這個秦家犯衝,要不然怎麽好好的三個待字閨中的小姐,都跟他扯上了關係?

好好的一門親事,難道就這樣撂下了?不成,絕對不能因為這個,毀了二弟的前途,毀了賈府的運道。賈鶴軒暗想,也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秦府的一計,又或是那個秦家四小姐自己唱的一出苦肉計呢?他自小在高門大院裏頭長大,後宅裏女人的心計和手段都沒少見識,不說別的,單說他娘親打壓幾個妾室的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自小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耳濡目染自然也想得多些。

“實在不行,就先壓下。母親那邊我自會去通曉,若是秦府的人再來,便找個由頭推說一下,那四小姐是萬萬不能進門的,要進,也得等你調任以後,親事定下再說。”不過是一個商人的女兒,能來賈府坐妾已經是她的造化了。

賈鶴年自知理虧,不敢異議,回道:“全憑兄長做主。”

賈鶴軒冷哼一聲:“瞧你做下的那些混帳事,難怪父親生氣,平日裏得閑時莫要與你那混友攪和。”

賈鶴年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出身名門,又少年得誌,平時周圍的人難免會奉承幾句。他生性灑脫,不拘小節,在賈鶴軒這樣刻板的人眼裏,難免認為他孟浪。

賈鶴年不敢回嘴,連忙應了。一時間兩兄弟各懷心思,暫且不提。

隻說在屋裏怎麽也睡不著的秦黛心,不知道是著了什麽魔,往日睡眠極好的她,今天晚上卻說什麽也睡不著了,她瞪著眼睛把前世今生的事都回憶了一遍,除了感慨以外,心酸少了,仇恨似乎也淡得不見蹤影,好像連風兒的樣子也記不太清楚了。就連父母親遇害時那一幕,上輩子整整糾纏了她一生的夢魘,此刻也變得模糊起來。

不是她入戲太深,而是這本就是她的人生。

秦黛心歎了一聲,反正無事,不如還數數自己的家當吧!

秦黛心對錢沒有什麽概念,前世的她就是不貪錢的人,來到古代以後,她對那些黃白之物就更是沒有興趣了。平時這些東西都是交給如意打理,包括月錢,首飾和去各個府裏做客時收到的禮物以及年節府裏老夫人和夫人賞下的紅封,都被如意一一收好,鎖在了櫃子裏。

秦黛心對這些明帳上的東西不太掛心,一來沒有多少,二來那些都是記錄在案的東西,根本沒有什麽可看性。隻要今天晚上她動過,保準明天如意就能發現,那丫頭看著這些東西,比看著自己的命都金貴。

秦黛心要翻看的,當然是自己的私房錢。

先前打劫公孫錦時,她搜刮了好一大包東西,當時因為時間緊,又怕被人發現,所以她隻胡亂拿了一些,根本沒來得及看。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她幹脆把那包東西塞進了壇子,和那些配製的醬料一起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裏,倒也沒惹人懷疑。以至於到後來突然接到了回秦府的信兒時,那些“贓物”也被順利的被搬回秦府。再加上後來用命換回來的五千兩銀票,她也算得上是個小有積蓄的有錢人了。

心念至此,她哪裏還躺得住,翻身起床,順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黑美人,鼓弄一陣把它纏在腰上,按上開關,待尖銳的一頭鑲入房梁後,她又借著這股衝力,一下子上了房梁之上。這事說起來長,做起來不過用了多眨幾次眼睛的時間,秦黛心對黑美人的駕馭能力早已達到了神仙畫畫的地步,動作一氣嗬成,頗有幾分大俠的味道。

房梁之上,隱秘之處,藏了一個黑布包,不用想也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秦黛心小心翼翼的把布包放在桌上,慢慢的打開來,布包中顯露出來的,是幾塊大小不一的金銀錁子,以及一些翡翠扳指,玉墜子和珍珠項鏈之類的。秦黛心的目光直接從這些東西上跳過,落在一個匣子上。

一個普通的黑漆匣子,上麵刻了一朵妖嬈的芍藥花,紅漆上色,金漆描邊,倒也耐看,匣子分上下兩層,外麵墜著兩個小小的銅環。這個匣子正是秦黛心從公孫錦那裏拿來的,她從沒打開過,因此也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麽物件。秦黛心拉是邊的抽屜,見裏麵有一個黑布口袋,紮著口。打開一看,竟是一袋子的金豆子,秦黛心想想了,又從枕頭下摸出那五千兩的銀票放了進去。當秦黛心拉開左邊的盒子時,她一下子呆住了,有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