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紅哥謀劃 下

隻說紅哥兒出了秦府,在街上三晃兩拐的鑽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巷子,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縱橫交錯的巷子裏走了一會兒,又拐了一個彎,才在一戶極不起眼的柴門人家停了下來。

紅哥兒朝裏頭瞧了一會兒,隻覺得什麽也看不到,她猶豫了一下,便上前扣了門。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腳步聲,裏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呀!”

“三姨,我是秀兒。”

“秀兒?”院了裏的聲音遲疑了一下,緊接著歡快的道:“是秀啊!”

門被大力的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老婦來,身上穿灰卦子,肩膀上打著兩塊顏色不一的補丁,一張臉千溝萬壑的,花白的頭發更顯得這老婦正值垂暮之年。

“真是秀啊!”老婦上下打量了紅哥兒幾眼,才伸出一隻枯槁的手來,激動的抓著紅哥兒的手臂,老淚縱橫。

“三姨。”才幾年不見,紅哥兒幾乎認不出眼前的人來,人怎麽老成這樣?

那老婦哭了一回,才清明過來,連忙拉著紅哥兒的手道:“我老了,怎麽就這樣把你晾在了外頭呢!來來來,屋裏說話。”

紅哥進了院子,四處打量起來,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隻是比記憶中的更加破敗,矮矮的牆頭長滿了野草,荒涼的讓人不忍直視,那矮小的房屋好像隨時就要倒塌一般。

那老婦關了門,轉身拉著紅哥兒往屋裏走,邊走邊打量著紅哥兒這一身花團錦簇的衣裳料子。嘴裏還道:“秀兒出息了,別嫌棄三姨家破爛。”

二人說話的工夫便進了屋。

昏暗狹小的屋裏隻有一隻破爛的櫃子,炕上卷著兩副鋪蓋,牆角裏放著一隻缺角的破碗,一隻老得快要掉毛的貓正蜷在那裏打盹。

紅哥兒眼睛一酸。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扭頭拉著那老婦道:“三姨,姨父才去幾年,家裏怎麽就這樣了?”

記憶中三姨家雖然過得也不富裕,可至少吃得飽,穿得曖,家中雖然沒有什麽積蓄,但過日子用的物件總是有幾件的,可如今屋裏光禿禿的,眼見著是大不從前了。

那老婦紅了眼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才道:“是三姨命苦啊,一輩子就生養了栓子這麽一個兒子,你姨父和我把他當眼睛子,心尖子一樣疼。自小寵著慣著。就怕他受了委屈,想著等他長大了,娶了媳婦,我們能指望著他來給我們養老送終,哪成想……”老婦提起往事,悲痛萬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嗚嗚的哭了一通,才又道:“那成想你表哥是個渾的,整天不學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處。還學會了賭錢,家裏的大小物件都讓他輸了個精光,連你姨父都硬生生的讓他給氣死了……”

紅哥兒聽了這話,不免也跟著掉了一回淚,娘倆個哭了好一通,各自感歎了一番,這才收住了淚。

“秀兒,你怎麽樣,在那大戶人家過得還成?”老婦的目光在紅哥兒的身上不住的打量起來。

紅哥兒雖然跟著不得寵的王氏,吃穿用度難免比別院的丫頭差一些,可她終歸也是秦府姨娘身邊的大丫頭,穿出來的物件不是頂好的,卻也足以晃花貧民百姓的眼。她三姨是個命苦的,一輩子沒見過什麽大錢,穿過最好的衣裳料子,也就是成親時的那身嫁衣了。紅哥兒身上穿的這繭綢繡花的料子,她見都沒見過,那花花綠綠的衣裳上麵繡著活靈活現的花朵,顏色鮮亮得跟真得似的,肯定值不少銀子。

生丫頭好啊,聽說送到大戶人家做丫頭,可以拿不少月錢呢!

那老婦暗暗羨慕起來,嘴裏也忍不住道:“你娘好福氣啊,生了你這麽個好閨女。”

紅哥兒歎息了一聲,隻道:“三姨,大門戶裏頭可不是那麽好待的,外表看著光鮮自豐,其實內裏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有錢人家的主子,有幾個把下人當人看的?我不過是身不由己的聽人使喚而已,如果不是家裏過不去了,誰家願意把自己的閨女賣了!”

那老婦覺得紅哥兒不實在,臉上的熱情便淡了三分,心想這丫頭打扮的這般水靈,身上穿戴都跟地主家的小姐似的,竟還到自己麵前哭窮來了,難不成是怕自己借錢不成嗎?

就在這時,屋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那老婦一拍大腿道:“那畜生回來了。”

果然,不一會兒便聽屋外有人叫道:“娘,有飯沒,我餓了。”話音剛落,從外頭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中等身材,長得倒是濃眉大眼的,隻可惜眉目間總帶著猥瑣的神色,他穿著一個青色的短卦,底下穿了條灰色的粗布褲子,腳上穿了雙黑布薄底的緊口布鞋,此人灰頭土臉的進了屋,沒料到家中還有旁人,見到紅哥兒的時候明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幾分不懷好意的表情來。

“喲,這不是秀妹妹嗎?幾年不見,真是越來越水靈了。”這人不懷好意的往紅哥兒身邊湊,一雙不安分的眼睛在紅哥兒的身上掃來掃去。

紅哥兒往後退了退,用帕子捂了嘴道:“表哥,你身上怎麽髒成這樣,莫不是在外頭挨了打了吧?”

那老婦聽了紅哥兒這話,連忙朝兒子身上看去,隻見他一身的塵土,身上還有幾個鞋印,臉上也青一塊,紅一塊的,嘴角還有一絲血跡,可不正是挨了打的模樣嗎!

“兒子,你,你這是怎麽了,誰打你了。”

李栓子嘿嘿笑了兩聲,才道:“不就是六哥他們。”

老婦驚魂未定,聽了這話又驚恐起來,“你又去賭了?這回輸了多少?”

李栓住滿不在乎的道:“不過幾兩銀子。你大驚小怪個什麽勁,秀兒妹妹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別給人家嚇著。”

那老婦“呸”了一聲,才扯開嗓子道:“幾兩銀子?你當那是小數目呢?我每天給人漿洗衣裳,才掙幾個銅板。都讓你拿去賭了,你給人家看相幾天才開一次張,不過十幾個大子,幾兩銀子夠咱們娘倆吃好幾個月的了,你……你怎麽就這麽沒心沒肺啊!”

李栓住不耐煩聽這些,吼道:“行了,輸都輸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你還是想想辦法多接些衣裳回來洗吧,要不然利滾利的。沒幾天就變成十幾兩了,到時候我沒錢還,你當心沒兒子送終。”

那老婦聽了這話,氣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殺的。你這個沒良心的……”

紅哥兒不耐煩的歎了口氣。出聲問李栓住:“表哥還給人看相?你那點道行沒丟了?”

李栓住是生活在龍蛇混雜最底層的小人物,真本事沒有,看人聽茬口的能耐倒是一流,他聽紅哥兒說了這話,眼珠子便不由得滴溜溜的轉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諂媚起來,“秀表妹,大家都是親戚,我騙誰也不能騙你啊!你表哥我跟著那茅山道士學了幾年的道術,對這個陰陽五行。八卦之術頗有研究,我就靠這個吃飯,哪能丟了道路行呢,你說是吧?”

紅哥兒才不會相信這個嘴裏跑馬的表哥,不過她隻是哼了哼,並沒有說別的。

李栓住覺得他這個表妹不會沒事跑到他家裏來問長問短,他覺得沒準兒是錢找上門來了,因此對紅哥兒不敢開罪,他收起來色心,正色道:“表妹若不信,我便為你露上一手吧。”他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光在紅哥兒臉上掃了兩掃,接著便笑道:“表妹,可是你有了煩心的事兒,求到我的頭上來了?”

坐在地上的老婦聽了這話,一拍大腿道:“放屁,你妹子在大門戶裏頭當差,是體麵的人,有什麽能求到你頭上?”

李栓住也不說話,隻嘿嘿的笑。

紅哥兒暗道一聲“潑皮”,這才道:“三姨,我也好久沒見你和表哥了,今天難得我能出來一趟。”她順手從袖子裏摸出一把銅錢來,擱在炕上,又道:“麻煩你老去割塊肉,買斤米,炒兩個菜,咱們團聚團聚。”

李栓住遠遠的看了那些個銅子一把,眼裏冒出貪婪的光來,連地上的老婦也滿臉紅光的站了起來,一下子捂住那些銅錢,嘻嘻的笑了起來。

“中,中。啥麻煩不麻煩的,我這就去。”她一麵笑,一麵把銅錢從炕上掃到自己的懷裏,樂嗬嗬的出去了。

屋裏隻剩紅哥兒和那個李栓住。

李栓住見四下無人,頓時色心大起,他慢慢的靠近紅哥兒,邊走邊道:“表妹,咱們兄妹也有年頭沒見了,你,還真是越來越水靈了。”他言語下流,伸出手就朝紅哥兒的臉上摸去。

紅哥兒在秦府多年,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就不是那個不諳世事,怕頭怕尾的小姑娘了,她早就發覺了李栓住對自己的不鬼之心,所以有所防備,就在李栓住想要摸過來的時候,她連忙朝後頭退了兩步,緊接著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來,在李栓住的麵前晃了晃。

李栓住隻覺得鼻子裏都是銅錢的味道!他連忙住了腳,討好的看著紅哥兒。

“表妹,說說,你什麽意思?”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才是自己最缺的,女色雖好,可隻要有錢,什麽樣的女人找不到?更何況表妹是大戶人家的丫頭,自己並不敢真的對她怎麽樣,得不到便宜還興許惹來一身的腥。

紅哥兒也不廢話,直接把荷包裏的錢倒在炕上。

兩錠小巧可愛泛著白光的銀子差點晃花了李栓住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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