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一反常態

何大娘與秦府裏的其它媽媽不同,她既不是哪位主子的陪房,也不是家裏花錢買來,是正正經經人家的手藝娘子,年輕輕的就守了寡,隻有一個女兒也早已嫁人生子了。

通常像秦府這樣的府裏,都會有兩名大總管,一名外院總管,負責回事處、書房、更房、馬房以及家裏鋪麵和田莊的產業;一名內院總管,負責庫房、廚房、針線房、漿冼處等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地方。

這何大娘正是針線房的總管,手下管著三名針線娘子,二十幾名做針線的丫頭。凡是秦府裏各房主子一年四季衣裳,都是經針線房的手一手打造的,這何大娘不但手藝好,教起人來也很一有套,她手下的丫頭們,各個針線了得,有的擅繡;有的擅裁;還有的特別擅長畫一些別出心裁的花樣子,以豐富衣裳的圖案。

當然這些都是秦黛心後來才知道的,眼下雖然她還不知道這些,但如意的口氣態度已經給了她很好的提示,知道對待這位何大娘與對待其它媽媽的分別。

不等二人說完話,秦黛心已經起身了,如意也覺得時間夠了,便不動聲色的往旁邊跨了一步,把位置留給了秦黛心。

秦黛心此時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平時的精明煞氣全無,倒有幾分柔美氣質在裏麵。

“早就聽過府裏有位繡技出神的何大娘,一直無緣得見,今天總算是得償所願了。”說罷,秦黛心便衝著何大娘行了個半禮。

話說得好聽,何大娘心裏自然舒服,隻是這禮,她萬萬不能受的。雖然說她比府裏的任何一位媽媽都尊貴些,但說到底也是吃秦家飯的,哪敢讓主子對她行禮?所以她巧妙的往邊上站了站,嘴裏忙道:“小婦人哪裏受得了三小姐的大禮,不敢當。”

不卑不亢,規矩懂禮,一看就是再大門戶裏待過的。

“大娘客氣了。”秦黛心率先在椅子上落了座,又請何大娘坐,何大娘不肯,秦黛心隻得讓如意搬來了三足小凳給她。

“大娘今天來是……”該客氣的已經客氣完了,就是她不提,何大娘也會把話題引到正題上去的。

“今天小婦人是來給三小姐量身量的,準備做一些過年時候穿的衣裳。”說話幹淨利落,是個極爽利的人。

如意心裏知道日子,每年也都是這個時候來量的,隻是今年為何是何大娘親自來量呢?

秦黛心好奇道:“是母親讓你來的。”

“正是。”說完便站起身來,對著秦黛心道“煩勞三小姐起身,小婦人這就為您量身量。”緊接著又上一旁的針線娘子那兒拿來一根紅線繩來。

秦黛心這才發現,那位針線娘子是端著托盤進來的,托盤之上除了那根紅繩以外在無它物。她依言站起身來,讓何大娘上上下下的把她好一通量。

這何大娘的手藝是沒有人不知道的,一雙眼睛比尺子還毒,光用目測就能做出合身的衣裳來。因為是第一次為秦黛心量身量,不想讓人看著自己狂傲,也就帶了紅繩來意思意思了一下。

折騰了半個時辰,何大娘終於量完了,把紅繩交給了一旁的針線娘子,又衝道秦黛心道:“三小姐有沒有特別偏好的花色和料子?夫人吩咐下來,要給小組做八套裏外全新的衣裳,小婦人不敢怠慢,覺得還是聽聽小姐的意思為好。”

這是在征詢自己的意見嗎?八套衣服?是不是有點太多了?秦黛心描了如意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出聲詢問道:“這往常府裏做衣裳不都是大娘做主嗎?怎麽今兒個……再說每年過年時,各院的主子都是做四套衣裳的,今年怎麽會多了四套?不知道是人人都有,還是……”如意有點想不明白了,何大娘的眼睛是極毒的,不但量身量看的準準的,就是選料子的本事也無人能及,隻要她看過這人一眼,便能挑出適合此人的料子,並能做出適合這人的衣裳。在秦家這幾年,從未出過差錯,連方氏對她的手藝也是讚不絕口,每逢換季做衣裳的時候便都是讓她自己做主。即便有人有什麽特別喜好的花色,也是私底下讓人傳了話去,除了方氏和方婉茹以外,秦家還沒有哪位主子能帶何大娘說上這樣一句話。再說每年各院的小姐,公子都是做四套衣裳的,今年怎麽突然就又多了四套出來?

何大娘也不瞞著,答道:“夫人說了,今年上冬的時候,府裏的小姐、公子們都是做了衣裳的,按理三小姐也該有,可是那會子事情太多,夫人離的也遠,就沒顧得上。現在要做過年的衣裳了,夫人便要我把上冬的衣裳一並補齊,免得虧了三小姐。”

原來是這樣。

秦黛心勾起嘴角,不動聲色的諷刺笑笑,哪裏是事情太多,離得遠沒顧上啊!方婉茹的那點小心思她還能不知道嗎?便是事情不多,離得不遠又如何?

如意笑道:“夫人有心了,虧了當初沒做,我們家小姐身量長了不少,真做了也是白瞎夫人的好料子。”說完便給秦黛心遞過去一個眼神。

“我偏好顏色淡雅的衣裳,花樣倒是沒什麽偏好,大娘拿主意就好,您的手藝我自然信得過。”秦黛心隻略微想了一下,便說出了自己的喜好。

被人信任總是一件高興的事,何大娘那一直恭敬正色的臉上也閃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三小姐的事我記下了,等衣裳做好了便送過來,如果有什麽不中意的地方,小婦人在改過。”後麵這句話,不過是謙虛之言,秦黛心又怎麽聽不出來呢!

“大娘說的哪裏話,祖母與母親的衣裳我也是沒少見,哪件不是巧奪天工,怎麽會不中意呢!”秦黛心這次說得是真心話,方婉茹是個愛打扮的,衣服首飾件件精美不俗。

何大娘聽了,心裏自然受用,但麵上還是一副恭敬模樣,二人又說了幾句話套話,何大娘便起身告辭了。

秦黛心問了問如意何大娘的事,得到的評價卻是“為人本份,手藝了得”,除了去方氏和方婉茹那裏領差事,平時很少去各院子走動”。

這樣一個人,一反常態的跑到自己這來,難道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如意是方婉茹授意的,她又為何一改往日常態,突然對自己熱絡起來?

秦黛心纖細光潔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麵,神情若有所思。

如意早已經習慣了秦黛心陷入沉思時的模樣,看著小姐又沉思了起來,知道她也是覺得這何大娘來的蹊蹺,她不忍心打斷她的思路,又擔心她勞思過度,想了想終沒出聲,自己悄手悄腳的下去了。

方婉茹因為賈府的關係,一直都暗地裏對自己下狠手,秦鳳歌對付自己的時候,她雖然沒有幫什麽忙,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的,她對自己一直都是暗地打壓,怎麽會突然一反常態,這麽隆重的示好起來了?

這期間難道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如意。”秦黛心喊了如意來道:“跟我去謝謝母親。”

秦黛心冷笑,我倒要看看,這方夫人在耍什麽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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