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耿氏的話
孫德財精明,可耿氏也不笨。
她自小生在商家,家裏兄弟又不和睦,總要上演勾心鬥角的戲碼,因此她早就學會了揣測人心的功夫。嫁人以後,幾個妯娌之間磕磕絆絆的事兒也不少,耿氏從來都不是軟柿子,一旦開戰,十回裏倒有六七回是她贏的。耿家,劉家敗落以後,耿氏更是知道了什麽叫做人間冷暖,心裏對人便又不自覺的添了幾分防備。
耿氏捕捉到了孫德財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喜悅,心裏當下便有了譜,因此孫德財越是表現的急切,她便越要穩,隻有這樣,她才能撐握主動,才會是握著籌碼的那個人。
“孫叔,咱們可有很多年沒見了,我娘家落沒,如今夫家又成了這個樣子,時運不濟,生活迫人,難怪您都不認識我了。”耿氏沒有理會孫德財的話,反而說起自己的境況來。別人都是家醜不可外揚,她倒是不在乎這個,還自嘲了起來。
孫德財是泡在鋪子裏成長起來的,經商經商,不懂得經營,如何成商?見過了大風大浪的孫德財,最初也是因為這巧得不能在巧的事兒從天而降,才會露出一些急切的神色來,讓耿氏抓了個正著。
到這會兒,孫德財也清明了過來,知道眼前的局勢對自己不利,應該穩住,所以他也順著耿氏的話茬道:“可不是,當初我與你父親做買賣的時候,你才那麽高,轉眼你也是當娘的人了。”孫德財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臉上笑眯眯的,再也看不到一絲急切的神情。
耿氏暗罵了一句老狐狸,臉上的表情卻不變,隻道:“也是啊。事過境遷了。”
場麵似乎有些冷了下來。
耿氏的婆家落敗以後,耿氏看遍世間冷暖,慢慢的練就了一個絕活,那就是臉皮厚。盡管此時屋裏的氣氛十分尷尬。可耿氏就像沒事兒人似的,仿佛她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而對麵坐著的孫德財才是那個求上門來的人。
如果不是練了這個絕活,耿氏又怎麽能硬生生的擠進那些富人女眷中去,認識了秦倩心呢!
孫德財心裏有火,可是卻發不得。他心裏清楚,耿氏這是打定主意,要敲自己一筆,看她眼下的處境。隻怕會獅子大張口吧?
其實對孫家來說。這能用錢解決的事兒。還真都不是事兒。可孫德財心裏犯堵,總覺得就這麽便宜了耿氏,他是吃了大虧的。隻是找人的事兒是十萬火急,萬一耿氏說得都是真的。那自己豈不是錯過了?
不行,大事兒為重。
孫德財瞬間便做了決定,隻對耿氏道:“大侄女,明人不說暗話,你自小就是個聰明的,比你那幾個兄弟都強,眼前日子雖然艱難一些,可大侄女是個有手段的,相信很快就能擺脫眼前這種處境。”
耿氏一樂,老孫頭這是坐不住了啊。
“多謝孫叔吉言了。”耿氏笑了笑,主動道:“孫叔,您也跟我交個實底吧,到底這個生辰八字有什麽蹊蹺?”
孫德財又不笨,怎麽會把這麽機密的事情隨便告訴耿氏呢,如果她知道了這背後隱藏著的事,還不得獅子大開口,狠狠的敲上一筆?
“這裏頭能有什麽蹊蹺,不過是六子做得一個夢罷了。”
耿氏笑,隻道:“孫叔,那話你騙騙別人也就罷了,還能騙得了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您這背後的真實用意,我沒興趣知道,可是我心裏也得有個底,總不能把人家一個好好的姑娘的八字隨隨便便給了您,日後她若是出了什麽事,這,這事兒我可擔待不起。”
孫德財想了想,才道:“好吧,大侄女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說了。”孫德財沉思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這事兒事關我家孫少爺。”
耿氏擰了擰眉,她也聽過關於孫天寶的各種傳聞,“關你家孫少爺什麽事?”
“我家孫少爺近兩年來,一直在書院苦讀,為的就是能一舉考中進士,光耀孫家門楣。可是前些日子有一個大師給孫少爺看過,說他若想考中,必須要先成家,而這位能庇佑我們孫少爺的人,必須是屬虎的,而且要七月十五子時的生辰,方才有效。大侄女你說,這八字怪吧,偏它就能旺我家少爺,老爺聽了以後,真是急得頭發都白了,這不,撒開手讓我們四處去找去,而且老爺還放出話來,不論對方身份和門第,隻要人不是太醜,年貌相當就行。”孫德財停了一下,方又道:“我們家孫少爺今年虛歲十九,屬虎的十四,這樣兩人倒也算不算年貌相當,所以隻能找十四歲的姑娘了,再往上大一輪,可不是那麽回事了。大侄女,不知道你說的那位姑娘……”
耿氏並不信孫德財的說辭,不過自己就是個牽線的,事兒能不能成,或者日後有什麽問題,都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她前邊之所以特意問了那麽一句,不過也是走個過場,日後萬一真有什麽差池,自己也能說個說法。
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婦人,被精明狡猾的奸商騙了,這個理由足夠幫她擋災抗禍了。
“喲,還有這樣好的事?”耿氏故作驚喜道:“孫少爺可是年紀輕輕便中了舉的,如果真能嫁給她,那還是那姑娘的福氣了。”
孫德財聽出了耿氏口氣中的鬆動之意,忙問道:“大侄女,現在你能跟我說說那姑娘的情況了吧?”
耿氏一抿嘴,隻道:“孫叔,我也不跟您老打馬唬眼了,隻問一句,這事兒要成了,您老人家總不能讓我白跑這一趟吧?”
“那是那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孫德財對耿氏的行徑還是看不上,索性他這一生什麽人都見過。所以把厭惡的情緒掩藏的極好。
“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這人的八字是真的,不管事情成與不成。我都會給你一筆酬勞,不過如果這人的八字不穩妥,大侄女可不要怪我這個做長輩的翻臉不認人啊!”
耿氏當下便道:“瞧您說的,什麽事不都得有個規矩嗎。我也把話擱在這兒,如果那八字是假的,我就聽侯孫叔發落,隨您要打要罰。”
聽她說得這麽幹脆,孫德財也放下心來,便道:“那好,那你就跟我說說這人的事兒吧。”
耿氏轉了轉眼睛,暗想孫家勢力大,不僅在涼州隻手遮天。在別的地方也有不少人脈。如果自己道出了秦黛心的真名實姓。相信他們很快就會自己摸過去,這樣一來,就沒自己什麽事兒了。萬一人家反悔不肯給自己錢,她難道還能滿世界鬧去?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得到錢。
耿氏打定了主意。並不說話,隻是又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還道:“好茶啊。”
孫德財差點被氣個倒仰。
好茶?好個屁茶,那茶都涼了半天了,能好才怪了。
耿氏,好個無知婦人,孫家孫大業大,還會吞了你這點小錢不成?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孫德財暗自嘀咕了兩聲,便叫了小學徒進屋,咬著耳朵吩咐了他幾句話。那小學徒點頭應了,轉身出了屋,沒過多久又回來了,手裏還多了一個用綢緞蓋著的托盤。
耿氏眼睛一亮,銀子來了。
小學徒把托盤放在孫德財旁邊,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走時還不忘關好房門。
孫德財這才一把掀了那上頭蓋著的綢緞,露出裏頭白花花的十錠銀子來。
耿氏的眼睛都被晃花了。
五百兩。
“大侄女,這五百兩是小意思,如果那人的八字就是我們要找的,那麽後麵我還會再加五百兩給你。如果不是……”孫德財的眼睛暗了暗,臉上的表情也沉了下來,那模樣分明就在說,孫家的錢不是那麽好掙的。
耿氏一笑,連忙道:“放心吧,孫叔,規矩我都懂。您就等著再準備五百兩銀子吧!”一千兩啊,動動嘴皮子就有一千兩,這活上哪兒找去。
孫德財也沒想到耿氏這麽好打發,看來現在的她過得真的很慘,不然不可能被這一千兩銀子就迷花了眼。
“大侄女,現在可以說了吧?”
“嗯。”耿氏點頭,隻道:“這人姓秦,是台州商人秦從文的三女兒,年方十四,正是七月十五子時的生辰。”
“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古人把生辰八字看得很重,非骨肉至親,一般人根本不會把自己的八字跟別人說。
“我與她姐姐交好,她和她姐姐並非一母所生,二人之前也有矛盾,想必是積怨太深,直到她姐姐出嫁,這疙瘩也一直沒化解開。有一回我與她姐姐去寺裏上香,她姐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還恨恨的與我道‘那死丫頭是鬼節子時生的,陰氣那麽重,卻有一條好命,當真沒有天理’這話到今時今日,我也記憶猶新。”耿氏道:“也正因為此事,我才會曉得這位秦三小姐的生辰八字。”
孫德財沒出聲,像是在思慮耿氏這話的真實性。
耿氏此刻見了錢財,才算是急了,當下便道:“孫叔若不信,可派人打聽去,聽聞?這位三小姐出生時,他父親恐她的八字陰氣太重,還特意找人算過。這事兒就算旁人不知道,秦府的下人也該知道,孫家家大業大,想要打聽這點小事兒,還不是手到擒來?”
孫德財這才抬頭,笑道:“大侄女,這錢是你的了。不過,你拿了錢,就該把這事忘了才好。”
耿氏連忙點頭,“自然,這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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