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玲子聽了紀婉兒的話,不由得笑出聲來。

“姑娘說得好貼切,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嗎。”玲子笑歸笑,可也是心疼秦黛心。別人家的姑娘哪有自家主子這麽多糟心事兒?頂多跟姐妹,嫡母鬥鬥法,那些後宅算計雖然也有傷人奪命的手段,但跟眼前主子遭遇的大風大浪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麽。

紀婉兒歎了一聲,把手裏的抹布朝灶台上一扔,隻道:“起先我以為,我是這世上最忙碌的人,身世坎坷,又有大仇未報,真是片刻寧靜也得不著。自從認識了你家小姐以後,我才發現,這世上,居然有比我還不得閑的。”想想當初,秦黛心鬥姐妹,鬥嫡母,拚死拚活的給親娘掙了一個平坦的大道,可到頭來呢,她又得到什麽了?母女間居然有了嫌隙。

兩人默默看了一眼,都不再說話,收拾起手邊的東西來。

就在這時,常笑生突然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他神色有些慌亂,看到玲子的時候,一雙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

“玲子姑娘,你在這裏,太好了。”

玲子和紀婉兒相看一眼,都覺得好像出事兒了。

“常大哥,怎麽了?”玲子從桌子前走過來,急切的問道。

常笑生也顧不得額頭上的汗,隻道:“我本來是化妝成醉漢在牆根兒那打盹看著這客棧的,不想突然看到有人在咱們附近鬼鬼祟祟的。起先隻來了兩個裝扮普通的人,兩個人待了一會兒就走了,我也沒在意,哪成想沒過一刻鍾的功夫,就又來了十幾號,個個凶神惡煞的,都帶著家夥。這些人雖然沒出手,可都在咱們這宅子附近轉悠,我看街上好些人都避開了,恐怕是知道這些人的底子,知道他們不好惹。我是趁亂跑進來的,報個信兒,快讓三小姐拿個主意吧!”

玲子聽了這番話,不由得一驚,也顧不上什麽了,閃身越過常笑聲,跑著上了二樓。

“主子,出事兒了。”玲子敲了敲門,隔著門板飛快的道。

秦黛心在屋裏聽了就是一驚,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慕容景那邊出了事。她連忙起身開門,衝著玲子道:“什麽事,可是九爺那邊有信兒傳了回來?”

玲子搖了搖頭,把常笑生發現的事兒跟她一五一十講了。

主仆兩個就這樣一個門裏聽,一個門外說。

知道不是慕容景那裏出事,秦黛心便鬆了半口氣,不過臉上還是一片凝重之色。

她知道這客棧本就樹大招風,那些人販子出入這裏有一段時間了,怎麽可能會不走露一些風聲呢!邊蕪鎮是個神秘莫測的地方,這個看起來荒涼,落後的小鎮,其實是個讓人意想不到地方,鎮上藏龍臥虎,就算一個半大的孩子,都可能會有驚人之舉,一不留神便會讓人陷入沼澤之中,喪了命!

也正是因為這種神秘莫測,正是因為這份事不關己,哪怕人人都知道這客棧如今幹著見不得人的勾當,也沒有人會想當出頭鳥,想要拔除這顆毒瘤。

是什麽,讓那些來曆不明的人對客棧動了心思?到底是他們往昔與胡胖子,或是人販子之間有化解不開的矛盾,今日尋仇而來,還是他們根本就是知道客棧異主,想要趁亂撈上一筆?又或者,這些人本就與人販子是一夥的?

秦黛心不得而知,事到如今,這些人的來曆如何並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掉這些人。

慕容景走時,帶走了王小狗,蔣大興和裴虎。

雪晴和徐大川接了秦黛心的命令,去馬荒灘堵沙裏飛,也不在客棧。

除了地窖裏的那些人販子,後院廂房的於氏之外,眼前客棧裏隻有秦黛心,段興,紀婉兒,玲子,馬群,常笑生和許二進這七個人。

對方有十幾個人,雙方人數相差並不懸殊,怕的是,他們還有後手。

秦黛心沉吟一番,隻道:“隨我去後院見於氏。”

玲子一愣,見於氏,這個時候?

她愣神的時候,秦黛心已經邁著步子出來了,玲子不敢再想,連忙跟在秦黛心身後。

主仆二人下了樓,一路往後院廂房去了。

於氏正在屋中歇息,說是歇息,也不過是閉著眼睛打個盹罷了,自從家逢變故以來,她又何曾睡過什麽安穩覺?仿佛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夢到公婆,小姑渾身血淋淋的樣子,還有他們死不瞑目,成了孤魂野鬼的慘狀。每每,她都大汗淋淋的被驚醒,醒來以後,滿腔的仇恨和哀怨就更濃,更重。

她已經殘敗之身,對不起王家了,如果不能找到丈夫和小叔,她有何麵目在活在這個世界上?還好老天有眼,讓她遇到了那位姑娘。

於氏想起昨天夜裏的那和番交談,心裏不禁微微期待起來。

隻要能找到丈夫和小叔,不管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將來就算到了地下,見了公婆,她也有話可說了。

於氏正覺得鬆了一口氣,隻聽得門外傳過來敲門聲,緊接著,一個女聲便傳了過來,“於氏,我們姑娘過來看你了。”

於氏一個激靈起了身,坐在炕上愣了片刻,然後才飛快的下地穿了鞋,去給秦黛心開門。

“秦姑娘。”一見到秦黛心,不知怎麽的,於氏的心就提了起來。在這個少女麵前,自己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份敬畏之心,仿佛自己的生死榮辱,都牢牢的捏在她手裏似的。

玲子連忙道:“我們姑娘有話要問。”

於氏連忙閃身,“姑娘請進。”

秦黛心進了屋,於氏猶豫了一下,跟在了她的身後。玲子站在門外,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

風平浪靜,連隻鳥叫聲也聽不見。

主子說,那些人即便是來了,也沒這麽快動手,也許還有後著。

玲子覺得暫時鬆了口氣。

未來凶險異常,難測難知。

屋內,秦黛心開門見山的問於氏:“你在胡秋身邊也有段時日了,可知道他有什麽仇人?”

胡秋就是胡胖子,這客棧原來的主人,於氏流落至此,成了胡胖子的外室,他的事兒,於氏應該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眼前她要打探那些賊人的底細,惟一的辦法就是來問於氏。

於氏有些不自在,在秦黛心麵前,她就如同一個被扒光了衣裳,毫無遮掩的人,從頭到腳暴露在她的目光裏,自己的那些過往,好的,壞的,不堪的,也全都落在她的眼裏,裏外通透。反觀自己,對眼前這人一無所知,甚至自己連問都不敢問。

於氏麵對秦黛心如炬般的目光,連忙收起心思,細細想了起來。胡胖子這人雖然吝嗇,小器,可也不是全然不顧全大局的人,他這個人很精明,也很小心,自相處以來,於氏處處見他小心謹慎,未見有狂妄之處。

仇人嘛,還真不好少。

經商做買賣的人,雖然是以和為貴,可也難免豎敵。兩人相處不久,算來算去,左右不過小半年時間,自己對他的過往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他有沒有敵人,對頭。

於氏把這話跟秦黛心說了。

秦黛心思忖一番,覺得於氏的話很有道理,並無欺瞞之處。便又問道:“那些人販子呢!你被捉也有一段時間了,可從他們的言語中探聽過什麽沒有?特別是關於仇家,對頭方麵的。”

於氏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我被他們關在地窖之中,除了送飯的時候能見到他們的人以外,平時根本誰也見不到,更沒有機會聽到他們說話。”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秦黛心凝眉,這麽一來,這些人的來曆也就成謎了,到底他們是衝胡胖子來的,是衝著人販子來的,或者是衝著自己這些人來的,還真不好說了。

不管是衝著誰來的,總得先把眼前這場危機化解掉才是。

秦黛心慢慢起了身,看了於氏一眼道:“你在這裏歇著,前麵的事不用理會。”

於氏也連忙起身,卻不明白她說得是什麽意思。

前成能有什麽事兒。

於氏正想著,卻覺得眼前一花,她抬頭一看,隻見那人翩然而去,隻留下一道背影,於氏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發出什麽聲間音,那身影就消失在門外,轉眼間也不見了。

於氏瞠目結舌。

秦黛心略微用了一些輕功,所以很快就從於氏的視線裏消失了。於氏怎麽想她不管,她要做得,是把那些來曆不明的人製住,化解掉眼前的危機。

一樓大廳裏,所有人都在。

紀婉兒見秦黛心回來了,首當其衝的走了過來。

“妹妹,拿個主意吧,外頭已經被人圍起來了,除了先前那些人,又來了十多個,穿著打扮都不一樣,可人人手裏都拿著家夥。我探頭看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大夥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所有的鋪子都關了。”

如果說先前秦黛心還抱著幻想,想著這些人或許是胡胖子的舊仇,又或者是人販子招惹來的,那麽現在,此時此刻,秦黛心心裏有了數,知道這些人,必是衝著自己這群人來的。

也別管他們是什麽來路,先解決掉了再說。

秦黛心淡然一笑,眼睛裏射出寒若冰霜的光來!